76.
“什么闲事?怎么是闲事?”方多病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瞪起眼睛双手抱在胸前,直视着李莲花的那双眼睛,今天,他非要知道自己在李莲花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你觉得我是在多管闲事,你觉得我不应该为了你两肋插刀?还是,”
方多病抿了抿唇,满眼的委屈,“还是你和笛飞声的想法一样,觉得我就是个蹩脚货,不配和你们做朋友?”
李莲花咬紧了牙关,慢慢移开目光,从喉间憋出了两个字,“不是。”
“不是?”方多病瘪了瘪嘴,只觉得他是在敷衍,眼圈红彤彤的,鼻腔里也酸涩涩的难受,“那我要你一句实话,你为什么都不敢应。”
“什么实话?”李莲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方多病,“我哪一句骗了你?什么时候又糊弄过你?”
“没骗过,可也从没对我推心置腹过。”方多病偏开头,半垂着眸子将眼底的泪意硬压了下去,“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你从没有想过要将真实的身份告诉我,甚至那些往事都是半遮半掩的……”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方多病的话,喉结滚动,有些艰难地说,“李相夷,他已经死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你何苦还要让他活过来。”
方多病有些愣怔,关于李相夷的事情,他多是从话本上看来的,那些话本也总是说李相夷有多么威风。
天下第一、武林盟主,这些名头,都是他凭着少师吻颈换来的。
至于,兄弟、女人和朋友,也都是忠心耿耿,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盟主。
可是,如今,他跟着李莲花在这江湖上也算走了一圈,看到的、听到的,却跟话本上的传说完全两样。
他那天忧心忡忡的去寻莲花楼,去找李莲花,也是因为肖紫衿现如今已经是新四顾门的门主了,不仅是新门主,他还弄了个新的四顾茶会。
那茶会,乌烟瘴气,也不知道肖紫衿从哪里寻到的那些江湖败类,一个两个的,都在说着李相夷的坏话,甚至还说,李相夷的师兄,单孤刀也是被李相夷杀死的。
就连借口都找的十分可笑,竟然说,是因为单孤刀见过李相夷落魄时的样子,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简直就是胡扯,就算他没有见过巅峰时刻的李相夷,可他认识现在的李莲花。
要说李莲花是个满嘴谎话的假大夫,他是相信的,可要说李莲花是滥杀无辜的人,打死他,他都不信。
这一路上走来,璃儿的事儿、他的事儿,李莲花都没有过怠慢,既不会因为璃儿是小丫鬟而他是大少爷就区别对待,也不会因为男女身份而敷衍了事。
甚至,在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了,李莲花还是愿意收留他在莲花楼中,虽说满嘴的抱怨,可依然管着他的吃喝,甚至还为他答疑解惑。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些莽夫口中的那种毫无廉耻、道德败坏之徒。
可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肖紫衿要这样去做?去败坏自己兄弟的名声。
还有乔婉娩乔女侠,她和李相夷十几岁时就在一起了,李相夷生死不明的,她又怎么会和肖紫衿这样的小人待在一处。
心中有了这些疑问,方多病一心想要知道更多,只好瘪着嘴去看李莲花,既希望知道的详细些,又怕这答案会和他想的不一样。
李莲花看着这小子的呆模样,嘴角微抽,满心的话一时竟说不出口了,只好扯着方多病的胳膊,将人带回了自己那座小院中。
77.
等再回了李莲花的房间,方多病更加郁闷,屋里不知何时来了两个小姑娘。
她们正忙着布置饭桌,这房中摆了一桌的酒菜,看着比一般的酒楼还要好的多。
方多病鼓着腮帮子生气,心说他在家时也没有天天让丫鬟这样伺候,这神医的名头还真是好用,这些丫头,不仅长的俊俏,手脚麻利,还总是偷偷交换眼神,不知她们在交换些什么想法。
打发走了丫头们,李莲花坐在餐桌前,见方多病半天不入座,也不去叫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见李莲花不理他,方多病只觉的无趣,这几日受的委屈,在此时达到了顶点,他坐在桌边,抄起酒壶,直往口中灌去。
李莲花咂了咂嘴,心说这小子还真是浪费,这样的好酒,居然不懂得欣赏。
“干嘛?”方多病一口气喝了一壶,将空酒壶掼在桌上,赌气拿起一条鸡腿,大口撕咬着鸡肉,犹嫌不足,还朝着李莲花呲了呲牙。
李莲花被他逗笑,抿了一口杯中酒,笑着摇头,“看来大少爷是被饿狠了,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去沐浴更衣,这里的泉浴不错。”
“不去。”方多病好似被手中的鸡腿吸引了目光,微红着脸拒绝,他才不要被这些小丫鬟伺候,“你打发我走,又要做什么?好去找你的老相好。”
李莲花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皱起眉头看着方多病,“臭小子,怎么别人说什么,你就要信什么,什么老相好?这里的姑娘,都是可怜人,西妃姑娘……”
李莲花顿了顿,摆了摆手,放缓了声音,轻声说,“总之,不要在这里胡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挣些银两,顺便来帮她们看看这四周的机关,省的有不长眼的又来此处欺凌弱小。”
方多病闭紧了嘴巴不吭声,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放回了自己面前的碟子里,不停用眼睛打量着李莲花,心中还是隐约有些不服气。
“小朋友,不必将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就像我说的,你不用将笛飞声放在心上,遇见他,绕着走,他不会将你怎样,也不会主动去找什么人的麻烦。”
方多病半垂着眼眸,心中堵塞,又拿起一壶酒,闭起眼睛灌了半壶下去,鼓足了勇气再次开口,“以前,我不知道,单孤刀原来是我的亲生父亲,如今……”
话说了一半,方多病又将另外半壶酒灌了下去,此时他也有些酒意,他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你能不能,和我说些他的事情,还有,你们一同在云隐山学艺……”
李莲花微微皱眉,半抬起眼睛,去看这说话已经开始大舌头的人,看了一眼,他立刻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
“单孤刀,他其实和传说中的差不多,从乞丐堆里捡了幼年时的李相夷,有吃的,有喝的,都会分给他一半,带着这个年幼的孩子,直到他们的师父漆木山找到了这两个年幼的孩子……”
78.
笛飞声自用了晚饭,闲着没事儿,来了李莲花的住处。
他坐在院中,一直听着李莲花给方多病讲那些过去的事情,眼看着李莲花从房间里出来,这才皱起眉头问了一句,“你想骗他到什么时候?”
“这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何苦要让他知道。”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方多病此时已经醉倒多时了,李莲花将他安置在了自己床上,直到他睡熟了,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见过西妃她们了?”
笛飞声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些年了,姑娘们总是想要报恩,对他亲热过了头,他想要训斥两句,可这里姑娘们和江湖中的不同,看着都是柔柔弱弱的,让他也有些轻不得重不得,“李相夷……”
李莲花见他欲言又止,勾起唇角笑了笑,“老笛呀,这么多年了,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笛飞声犹豫了一番,朝着屋里点了点头,“这小子虽然鲁莽了些,还有些没有脑子,可也算的上是朋友。”
“哦?”李莲花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笛飞声口中说出来的,“这才几日?”
“这小子,”笛飞声摇了摇头,似是在想要怎么将那日的情形说出口来,“那日,这小子见我从莲花楼里走出来,当时眼睛就红了,明明知道打不过我,竟然要为了你和我拼命。”
“所以,你才将他捆了,带到这里来?”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满面的不赞同,“带他在我身边,对他没有什么好处。”
“你还真是自大!十年前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笛飞声不愿听他说这样的废话,起身,俯视着李莲花,冷哼了一声,“有没有好处,或是想不想要好处,不是由你一个人决定的。”
李莲花半垂着脑袋不吭声,这么多年了,他也有些后悔,当时要是提前就全力以赴的和笛飞声认认真真的打上一场,是不是就不会让那些歹人找到机会。
笛飞声最受不了这人变成这样,笑的温温吞吞,却全然不将别人的话放在心里,“真是有毛病,你这动不动就自责的毛病,是不是也应该改一改。”
李莲花抿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眉毛,岔开了话题,“老笛呀,我很好奇,怎么我走到哪里你都知道?”
笛飞声挑了挑眉,轻轻用手指叩了叩石桌,环视了一眼这小院,笑的有些得意,“这天下英雄豪杰何其多,难道只有你李相夷一人不成。”
“笛盟主何必谦虚,要不是当年你发现了这里姑娘们的秘密,此时的她们也都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李莲花拱了拱手,想到当年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唏嘘。
“那架玄铁书架,”笛飞声扬了扬眉毛,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起身走出了这小院,“玉楼春,做事太狠,只会逮着女人欺负,真是该死。”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
两年前,姑娘们刚刚想到一个馊主意,她们想要将那玄铁书架磨成利刃,在趁着玉楼春不备之时将人杀死。
那书架磨了大半年,可还是钝楞楞的用不了,恰好又到了一年中的漫山红。
那年,他因为救了施文绝的事,起死回生的名头在江湖上传扬开来,不知如何又得了玉楼春的青眼,邀请他来了那次的漫山红。
好死不死的,笛飞声因为药魔又有了些馊主意,满江湖的找他。
这为了寻他,笛盟主几天之内翻了好几座山,就这样一座山、一座山的寻过来。
当老笛飞身上了瞰云峰时,正巧发现了姑娘们的秘密,一气之下,这笛盟主当时就捉住了玉楼春,还没等李莲花阻止,径直将人扔下了山崖。
吓走了宾客,立刻分了玉楼春的那些金银,有家可回的姑娘们都回了家,无亲无故的,也只好留在了这里。
渐渐地,这女宅变成了真正的雅集,文人墨客也以来过这里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