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
附近几位宾客都停下交谈，看了过来。
程子菡还没开口，一个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声音插了进来，“贺公子这话，我可就不赞同了。”
楚夫人白莞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交微笑，眼神却清亮，“文化传承与创新，是国家都大力倡导的事业。”
“子菡年纪轻轻，就能把这件事做得有声有色，既有社会价值，又有商业潜力，这才是真正有眼光、有本事。怎么能说是‘不像样子’呢？”
“我倒觉得，这样的女孩子，独立自信，闪闪发光，比那些只会依赖家世的，强了不知多少。”
她一番话，既捧了程子菡，又暗讽了贺聿风，还拔高了立意。
贺聿风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贺母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程母此时也走了过来，轻轻揽住程子菡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聿风，子菡喜欢做什么，做得好，我们做父母的都支持。”
“这孩子从小就有想法，肯努力，能有今天的成绩，我们很为她高兴。”
她看向贺家夫妇，“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多接触，多了解。婚姻大事，终究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这话，几乎是委婉地表达了程家态度上的松动。
程子菡有些惊讶的看向身边的母亲。
当初他们为自己定下婚事，从未问过自己的意见，而就连她自己没有表达过任何的不愿。
她本以为就算自己将工作室做出了名堂，想要说服父母解除婚约也需要一番时日，可没想到他们轻易就改变了想法。
贺父脸色更沉，贺聿风则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打了耳光。
他恼羞成怒，盯着程子菡，“程子菡，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没有程家，没有我爸和你爸谈好的合作，你这工作室开得起来？现在翅膀硬了，就想甩开婚约了？”
“贺聿风！”
程父终于沉声开口，带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注意你的言辞！子菡是我的女儿，她的成就，是她自己努力和才华换来的！与婚约无关！”
场面一时有些僵。
就在这时，程子菡轻轻吸了一口气，上前半步。
她目光平静地直视贺聿风，又扫过贺家父母，最后看向自己的父母，声音清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展厅里。
“爸爸，妈妈，感谢你们的养育和爱护。贺叔叔，贺阿姨，也感谢你们曾经的看重。”
她顿了顿，继续道：“以前，我或许会认为，报答养育之恩的方式，就是听从安排。但顾听晚告诉我，真正的价值，不在于你顺从了什么，而在于你创造了什么。”
“我用这段时间证明，我可以不依附于程家小姐或贺家未来儿媳的身份，仅凭程子菡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实现自我价值，甚至为家族带来新的荣耀与可能。”
她转向贺聿风，语气不卑不亢，“贺少爷，我们从小认识，但我很清楚，我们不是一路人。”
“你向往的，不是我追求的。你轻视的，恰恰是我珍视的。”
“一段双方都不情愿、彼此无法欣赏理解的婚姻，不会有幸福，只会是束缚和痛苦。所以……”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双方长辈，“我正式请求，解除我与贺聿风先生的婚约。”
“胡闹！”贺父勃然变色。
贺聿风更是气得发笑，“程子菡，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与程家一个养女的联姻，从头到尾不过就是他们贺家的施舍而已！
解除婚约就算要提，也应该是他贺聿风开口，什么时候轮到到程子菡当众打他的脸？！
“我很清楚。”
程子菡脊背挺直，“如果解除婚约会影响两家的合作，我愿意承担我作为菡韵创始人所能承担的责任。”
“但如果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养女，就必须用我的婚姻来报答或绑定什么……对不起，爸爸，妈妈，现在的我，无法接受。”
程母眼眶微红，紧紧握住了女儿的手。
程父沉默片刻，看着女儿倔强而明亮的眼睛，心中那最后一点因循守旧的坚持，忽然松动了。
虽然是养女，但是这二十年来的关爱和培养都是真心实意的。
给程子菡安排联姻，的确是为了扩展程家的商业版图，但同样也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女儿找一个后半生的依靠。
可如今，程子菡用自己的行动表现出来，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席之地，甚至可以为程家带来荣耀！
不管是理还是情，他都不愿，也不能再逼迫程子菡了。
程父长叹一声，拍了拍程子菡的手背，然后看向贺父，“老贺，孩子们的话，你也听到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做父母的，终究是希望孩子幸福。”
“婚约的事……就此作罢吧。至于合作，一码归一码，我们另谈。”
贺家夫妇脸色铁青。
贺聿风还想说什么，被贺母死死拉住。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再也无法待下去，贺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告辞”，便带着妻儿拂袖而去。
一场风波，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骤然爆发又骤然平息。
展厅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但很快，在楚诗琪巧妙的引导和舒缓的音乐中，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许多人看向程子菡的目光，更多了几分钦佩与欣赏。
后台休息室，楚诗琪给程子菡递了杯温水，兴奋地小声道：“子菡，你刚才太帅了！我差点给你鼓掌！”
程子菡接过水杯，手还有些微微发抖，但眼睛亮得惊人，“我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力量感，充斥着她的胸腔。
“就该这样！”楚诗琪揽住她的肩膀，“听晚说得对，咱们女人，自己立住了，腰杆就硬！”
这时，白莞沁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子菡，做得好。你妈妈刚才高兴得直抹眼泪，你爸爸……看他那样子，也是真为你骄傲。”
“谢谢楚阿姨。”程子菡真心道谢。
白莞沁摆摆手，忽然又想起什么，拉着楚诗琪到一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琪琪，你哥那边……跟听晚，到底有没有进展？你上次不是说他们在西藏一起出任务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