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因勾结朝廷要犯,满门锒铛入狱,资产尽数充公,府中下人自也难逃干系。
那些平日里与主家走动亲密、知晓不少内情的,被官兵们一并锁拿,押往大牢严刑审问,盼着能抠出些勾结要犯的蛛丝马迹。
而那些寻常洒扫、做饭的粗使下人,无甚牵涉者,便被官牙领着,如同牲口般挂牌售卖,任凭他人挑拣。
周知府本打算派捕快上门追查绍家被投毒一案,是否还有涉事人等,得知乔家人已全被收监,便干脆作罢。
刘公公领着官兵搜遍乔府,非但没找到那群劫匪,反倒发现府中值钱物件、库房早已空空如也。
更从下人口中得知,乔家大房一位小少爷早在半月前就被送出府,去向不明。
“好啊!好一个无辜的乔家!”
刘公公气得面色涨红,花白的胡须都抖了起来。
“若非早有预谋,怎会提前将子嗣送出府?又怎会藏匿家产?这分明是做贼心虚,特意给家中留后呢!”
盛怒之下,任凭乔家人如何跪地喊冤,哭声震天,刘公公也不为所动。
除了几个懵懂无知、尚在襁褓中的幼童,其余人不论男女老少,人均挨了一百杖。
下手的官兵极有分寸,棍棒尽数落在臀部,打得皮肉绽开,鲜血浸透了衣裳,却偏偏不伤及性命,只叫人痛得死去活来,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阶前新长的青草上。
这般折腾过后,乔家人虽留了一口气,却已是奄奄一息。
官兵们如同拖拽死狗般,将他们扔入大牢,只待择日再审。
大牢之内,阴暗潮湿,霉味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
乔老爷被周大人从绍家押送入大牢时,便已挨了一顿杖刑,此刻趴在冰冷的草席上,臀部的剧痛钻心刺骨,几乎要晕厥过去。
可他心底仍存着一丝信念,强撑着一口气默念:
“老大、老三他们向来机灵,得知我入狱,定会去找那位‘刘老爷’求助,好歹能将我捞出去。”
左右妻子为了儿女,自会愿意顶下所有罪责,且府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都是对方一手经手。
只要自己咬紧牙关,官府定然查不到他头上,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可乔老爷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一日光景,便在这阴暗的大牢中见到了一家老小。
当从大儿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得知,当初自己千辛万苦迎进府的“贵人”全是劫匪,就连那位他寄予厚望的“刘老爷”也是冒牌货。
而那一群劫匪将乔家上下耍得团团转,害得乔家反倒成了他们的替罪羊时,乔老爷顿时目眦欲裂,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一夜之间,他的头发便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眼神空洞,活脱脱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乔老太太本就卧病在床,经不起这般折腾。
如今家逢大难,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连寻医问药都成了奢望。
她拖着病体,在饥寒交迫中熬了两天两夜,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还是不甘地咽了气。
临死前,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动着,心心念念的,竟不过是想喝一口热乎的米粥。
谁能想到,前世的她,活到八十有九,膝下子孙满堂,还因孙子官至高位,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亲眼见证乔家改换门庭,何等风光,最终含笑离世。
前世今生,竟是天壤之别。
乔老爷挣扎着爬到牢房的栅栏边,眼睁睁看着对面牢房中母亲断了气,却无能为力。
他痛不欲生,双手不住地砸在冰冷的木栏上,指节破裂,鲜血淋漓,喉咙里发出如同困兽般的呜咽声,满心都是无尽的懊悔。
按照朝廷流程,乔家人被关在大牢中,本该一步步将案件往上呈报,最快也得等秋后统一处理。
可那位奉旨出京的刘公公,却直接动用了自己的渠道,将案件火速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奏折中列明,乔家不仅勾结匪徒、劫掠朝廷财物、投毒杀人,还涉及新进天子门生、今科榜眼,意图混淆血脉。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犯了天子大忌。
龙颜大怒之下,皇帝当即下旨:
乔家八岁以上男丁,全部斩首示众。
女眷及剩下的幼童,面上刺字,流放三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