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龙台之上,楚帝天威一哼,
户部袁尚书当即软塌在地,他再也管不了什么后果,
愣头着头,就直接报实数。
“启禀陛下,洛阳陈粮八百钱,新粮一贯二,精粮两贯五到三贯。”
户部尚书的话,令大殿里,满朝官员眼眸震惊,倒吸了一口冷气。
知道这几年大楚富足,没想到如此可怕。
一石粮食才八百钱?洛阳熟练的长工价一年十贯,短工也有五六贯。
那岂不是说,一个短工就能养活四五口人?
中原王朝,何时如此鼎盛过?
可正当大伙想要歌颂皇帝圣明时,
户部尚书又开口了。
“赵贼平城,陈粮五百钱,新粮八百钱,精粮一贯五到两贯……”
匪夷所思!
简直匪夷所思。
平城的粮价比洛阳的还低?
楚国中原二十一郡,在经历大治后,摊丁入亩,粮食满仓。
没想到,关外贫瘠的赵国,竟然比楚国粮食情况还好。
户部袁尚书说完,叹息一口,跪伏磕头,静静等待结果。
杀吧,杀吧!这提心吊胆的官,他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没想到,楚帝没有继续理他,
反而将目光移到了第一权臣,崔中书的身上。
“崔爱卿,昔日你为北疆大政官,赵国之事理应了如指掌。”
“可秋收看来,你不会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大殿,平地惊雷。
圣武皇帝竟然要对北疆集团,二号人物发难了。
不过想想也对,皇帝已经平定了南方两王。
诸多大军也是重新编练,北疆势力只是他麾下其中一股力量而已。
楚帝已经到了,可以跟崔中书摊牌的时候。
只是有些令人唏嘘,这一天似乎来的太快了,
才短短几年,没想到皇帝竟然一点不念旧情。
“陛下,臣于楚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地乃耕牧政权,国中肉食占用很高,粮价自然要低一些。”
崔中书眼神冷厉,不卑不亢的回答,
龙台上下,北疆大政官与昔日的首领针锋相对。
那毕竟是曾经北疆的首领人物,
如今,楚国十二卫大将军中,有八个是原建安军势力。
虽然这些大将军嫡系兵力不多,但这些虎狼之军,
让北疆势力,依旧占据楚国很强的力量。
“哈哈……”龙台之上,皇帝笑了,笑的鬼神莫测。
“崔爱卿与朕几经生死,朕自是知道你的忠心。”
说完这句客套话,圣武皇帝忽然龙颜大怒,咆哮怒斥大殿群臣。
“只是……乾政殿里面有蛀虫。楚国人中有赵奸!”
“有些人祸国殃民,用拉车掩盖,走私北狄大马。楼关刚过就银钱付齐,真是大方。真是好胆!”
靠着第三根雕龙大柱,龚家六叔站在满朝文武的边角。
他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望着甲胄响动,踏步而来的禁军,他差点就要开口求饶了。
可就在他呼吸粗重,双腿发软时,
四名禁军绕过了他,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王家将门。
“项济,你倒行逆施,忘恩负义,必不得好死!”
“项济,你不得好死,老子在前面等你。”
“蚍蜉尚且能撼天,楚国迟早亡于你手……昏君!”
……
大殿之中,王老将军的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在金銮殿彻底消失。
可他陈留王家的哀嚎,却依旧在金銮殿飘荡。
令御窑金砖之上,无数公卿权贵,恐惧不已,头皮发麻。
皇城司、护龙司,就像两把刀,压在这些大族头上,但凡敢动,就是死路一条。
龙台之上,皇帝龙威赫赫,楚国群臣匍匐在地。
圣武皇帝缓缓起身,走到九阶玉台的边缘,
在那里,他可以俯瞰乾政殿外,宛如阡陌的五千虎狼禁军。
下一刻,项济扫视群臣,面无表情的冷哼,
“朕为天下黎民,呕心沥血,终究是无人能懂。”
“尔等良田万亩,妻妾成群,荣华富贵已有,何须执着送死?”
这四年来,项济没有一天不是兢兢业业的忙碌,
所有奏折,他都要亲自把关,大楚帝国的事情,他基本了如指掌。
可四年时间里,圣武皇帝愈发觉得无人可用。
天下无志同道合之士啊!
这些权贵碌碌无为,却占据高位。
问事无对策,行事就退缩,真乃尸位素餐之辈。
“来人,起圣旨!”
九阶玉台,皇帝走了,数量庞大的宫娥、太监也走了。
金銮殿殿上,只剩下一个可怕的公鸭子嗓音在回荡。
“即日起,颁布楚国《大诰》……”
“从此之后,贪污者死,懈政者死,与民争利者死。”
“为还给天下楚人朗朗乾坤,凡触犯《大诰》四十三条者,皆可杀之!”
-------------
洛阳城东,
豪族林立。
一座三进的府邸中,老太监跟小主子点起来一堆柴火,他们在烤鸡蛋。
“赵人都是用软纸沾水包住,烤出来焦黄焦黄,本皇子以前在赵王府吃过一次。”
“嘿嘿,那行。咱家给主人弄。含着这个,将来命好。”
小院墙角是五六棵老树,
老树那头,洛阳声震九天,举国同庆。
可老树这头,府邸小院却是极为清幽,
偌大的中堂前院,长满了杂草,
仆人早已跑光,只剩下老太监跟这个小主子了。
忽然,正当小主子吹气剥蛋壳时,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兵卒的粗暴撞开了。
东厢房、西厢房、前院垂花门、后院长廊,甲胄响动,数百兵卒包围了此地。
西风吹老洞庭波,
一夜湘君白发多。
落叶下,生死之际,主仆二人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十一岁的十九王爷,两眼不舍,环视软禁他四年的院子。
下一刻,他对着雄壮的兵头说道,“请问将军大名?”
闻言,络腮胡的草莽大汉跟同行几人互视一眼后,行楚礼道,
“小的左牛卫明德门百户黄九,下等人一个,算不得将军。”
“黄九将军,能让本王吃完这枚烤蛋再上路吗?”
杂草小院,幼主孤仆,
小小请求,黄九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安南郡十九王爷,听说被囚禁的四年,一直老老实实。
如今武卫大将军平定蜀国,成都攻陷。南安节度使被下属所杀。
按理说这个小王爷已经是废人了,没想到上头还是要赶尽杀绝。
这些情况,黄九等粗汉也是摇了摇头,
干洛阳官军这两年,他们哪里是个兵?简直比匪还不如。
“王爷请便,黄九候着就行。”
杂草小院,老太监哭了,
他颤颤巍巍的给十九王爷,喂了一枚烤蛋,
小心的整理好他昂贵的桑锦,尽力维护最后的体面。
小王爷生于富贵之家,自幼聪慧,四书五经一学就懂,
他没害过任何人,处处小心谨慎,为何就连活着的机会都没有?
忽然,老太监眼神一寒,将自己手里另一枚蛋,囫囵吞下。
下一刻,老人就像勇士一样,拦在十九王爷身前,朗声喝道,
“我安南郡节度府,受命于楚太祖,世代镇守南疆。”
“今皇帝无过杀南安郡子,此乃背信弃义,小人之举。”
帝都洛阳,秋风萧瑟,落叶簌簌。
帝国举族欢腾的呼喊声中,
数百草莽兵卒,带着两个染血的布包,离开了城东长满杂草的三进府邸。
只是这些离去的兵卒,做梦也想不到。
洛阳项氏,在安南郡没有造反的情况下,
罪出无名,如此杀害安南郡的贵子,
这极度践踏边地门阀的行为,让中原彻底失去了南疆的民心。
这为之后,长达数百年的云南道动乱,埋下了祸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