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缘浅薄,为人冷漠,所以才能活下来吗?
栗雯边叹着气,边把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过来,似乎只是随意在手里把玩几下。
她摩挲了几下手机后盖,然后自顾自般的继续讲下去,
“你们调查我的时候,已经把我生平的经历都看过一遍了吧,”
“你们是怎么看待我的?一个心狠的恶毒女人?还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烂人?”
“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万璞玉轻声回答她,虽然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需要回答似的,
“人只是在一定的时候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而已。”
“这样吗……”
“十二岁那年,我父母离婚了,”
“那个年代离婚的人很少,能走到这一步,基本就算是要老死不相往来,所以我那是就清楚,往后的人生中,我已经没有父母了,”
“再那之后,我的父母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两边的世界,我都成了游离之外的一个角色,”
“站在故事之外,看着别人的离合悲欢。”
“直到我二十七岁那年,才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
“你的女儿吗?”
见栗雯停下,万璞玉就轻轻的插上一句。
“她是个天使,”
栗雯的眼底深处浮现出控制不住的温柔,像是作为一个人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本能温柔,
“所以这个人间容不下她,她去了她去的地方。”
听这个意思……
也许当年她的女儿并不是被她抛弃了,而是在一位母亲的无可奈何中已经离开了人世。
但那种“抛弃女儿”的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啊,是有心人为了在栗雯的“人设”上再踩一脚吗?
“我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
栗雯眼底的温柔与悲伤似乎转瞬即逝了,
“但又影响不到我,无所谓,而且我确实丢过一个孩子,”
“如果丢给他亲生父亲也算是丢的话。”
这老太太的思维也太超前了,怕是现在有些年轻人也赶不上她。
用自私形容好像有点不好听,但这个老太太似乎确实做到了一辈子只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活,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束缚不了她。
从目前她自己的描述来看,她这辈子至少是有过两个孩子的,那她肯定有某段时间一起生活的男人。
但在她的讲述中,“这个”或者“这些”男人压根连在她的人生故事中出场的机会都没有。
会是哪些个男人呢?
万璞玉脑海中冒出一个有些恶俗的想法,会不会是跟老太太同时代的那些宝书传人?
自己师父的话应该不至于,年纪有点对不上,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有跟女人搅和在一起的那个脑子。
“那个时候,我送走了我的两个孩子,以为纠缠在我身边的‘它’就到此为止了,”
“但我还是大意了,还是把这个,对,就像是你说的‘宿命’一样的东西给传了下去,”
“因为我收养了我的侄女,那个小姑娘,她带走了我的命,走上了原本应该是我要走的路。”
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祝元把目光转向万璞玉的方向紧张的盯着。
而万璞玉搭在膝盖上的一只手确实紧紧的攥了起来,也在努力隐忍着什么。
“你的侄女……她怎么了?”
万璞玉咬紧牙关,还在装到底。
“我明明教育过她,在这个世上,自己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对其他人的感情能舍就舍下,”
栗雯略微叹气,
“我原本以为她能听进去的,但这个姑娘还是太渴望感情了,她还是愿意把自己当个人来对待,”
“一旦你对其他人产生了过分深厚的感情,在你心里有些人的排位比你自己还靠前,”
“那你就很危险了。”
“我也是岁数不小了,活了这么多年,一路走过来所见所闻的很多人都是在这种状态下丧命的,”
“包括你们那些什么‘宝书传人’。”
好像觉得挺有道理是怎么回事?祝元默默的在心里想。
把自己看的最重的,一切都以自己为优先的人虽然在道德层面上会被人谴责,但实际上就是因为这样才能生活的更好。
而那些轻飘飘的所谓“谴责”又算个什么东西呢?
先活着,而后好好的活着会比高尚的死去更重要么?
“所以,你的侄女她结婚了,有了爱人有了家庭,跟自己娘家人的关系也逐渐缓和,”
万璞玉微不可查的轻叹了一口气说,
“在一般人看来,她过上了再正常不过的生活,但在你看来,她却是走上了一条寻死的死路,对吗?”
“差不多吧,但当时我也并不算是这样想的,”
栗雯抿了抿唇,
“因为那个姑娘不在‘它’的影响范围之内,我想着只要我这个跟‘它’有联系的人逐渐淡出她的生活就好了,”
“但在某一天,噩运还是在侥幸中带着得意如约而至。”
是指那一天吗,因为那样的理由而被杀害的夫妻……
这一切难道不能说是一出令人惋惜心痛的巧合,而是命运的必然吗?
“它”到底在掌控着什么。
“那,那你后来的结婚对象一家,还有算是你女婿的李威,”
万璞玉强忍下胃里的一阵翻腾呕意,把栗雯较为抽象似的发言给尽可能的落实到实处,
“这些人也都是受了‘它’的影响,被‘它’掌控吗?”
“严格来说,一直被的掌控的只有李威自己,”
“他是个天生跟这一切都没关系的人,是被选中进来的,”
栗雯的回答还是如此的云里雾里,
“他能坚持到现在也挺厉害了,在他这个位置上承受的精神压力会很大,他迟早会崩溃的。”
事实上他临死之前确实有种精神已经不正常的感觉。
“那这样,话又说来了,”
栗雯竟然边说着,竟然边徒手把手机后盖给卸下来了,
“我确实一直在跟李威的身边人联系,”
“你们也可以理解成我一直在远程监控着他,但目的是为了把一些问题终结在我们这一代。”
栗雯说着,把卸掉了后盖的手机丢回到茶几上,从里面掉出来一张边缘发黄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