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当兵的跟着,他们这一路上安宁不少。
现在宣化的土匪也闹得厉害着呢,因为有溃兵,战斗力都不是以前那种土匪能比的。
小福也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看着他媳妇圆滚滚的腰身,付宁是真发愁。
“小福,你回去就回去,你媳妇这都几个月了,就别让她动弹了,在张家口还有医院呢!”
是的,小福媳妇怀孕了,月份还不是特别大,但是肚子特别大。
“先生,没事儿,她这是头一胎,心里没底,想回娘家住几天。”
“那接你丈母娘到张家口来啊!人都是活的,非得让孕妇瞎跑什么啊?!”
“没事儿吧?到快生的时候,我再把她送回来!”
听着他满不在乎的话,付宁心里是真不踏实。
他还没见过这么胖的孕妇呢!
“你们俩都得少吃多动,这太胖了不好。”
“我知道,我嫂子说了,孩子要是太大了,将来不好生,可是她饿啊,咱们又不是吃不起饭,也不是多吃,总得吃饱吧。”
“那就多动弹动弹吧。”
付宁也劝不动他,看着他媳妇费劲的挪到驴车上,那车架子都嘎吱一声儿。
为了在宣化和张家口之间往来方便,小福特意买了辆驴车,跟在付宁他们后面,小两口有说有笑的。
等到了赵家庄,苗诚还没到,付宁就收拾收拾院子先住下。
自打他一进村,村民们可以说是奔走相告,拿着东西过来看他的人是络绎不绝。
付宁连着两年给村里送种子粮,真的是救了不少人的命,他们都念着他的好儿。
这一天什么都没干,他就是跟人打招呼,嘴都说冒烟了。
“付哥,您这人缘儿可是真好啊!”来福看着一地的东西,嘴里感叹着。
看看,这一地的吃的、用的,还有两只绑着翅膀的母鸡,送的人还不好意思,说是老母鸡都没了,这是去年刚养的,炖鸡汤还不香呢,让先生凑合凑合。
“这跟人打交道跟照镜子一样,你多对着他笑,他才能对着你笑呢。”
付宁把那些东西往里屋放了放,指着那两只鸡说:“它们俩就别宰了,拿到咱们那边去,大娘、大嫂们肯定抢着养。”
正说着话,又有人来了。
来福打开院门,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手里领着个小孩儿。
一进门,付宁还没说话,那人就把孩子推到前头来了,“狗儿,给你付爷爷磕头!”
那孩子也听话,跪在那儿“邦邦邦”三个头磕得地上的砖都哆嗦。
“诶呦、诶呦,快起来!这孩子这实诚,再磕晕了!”
付宁一手去扶孩子,一手拉着来人,“大力哥,跟我还这么客气?”
大力笑呵呵的就着他的手坐在椅子上,点着那孩子,“他给你磕头,你踏踏实实受着,应该的!没有你那年偷偷儿给的一斤白糖,他就没了!”
把孩子圈在怀里,大力把一个篮子放到桌子上,“估摸着你们也没空儿做饭,我让他奶奶给你们烙了点儿饼,蒸了点儿咸菜,赶紧吃吧。”
揭开白布,露出了里面一沓子黄澄澄的饼,还有一小盆儿裹着油的咸菜丝。
“嘿,这可是好东西!”
付宁赶紧让来福他们拿了碗筷来,撕了半张饼,把咸菜丝往里一卷。
大力又从篮子底下抓出来一把葱芽递过来,让他一块儿卷在饼里。
付宁看着那葱,“哥,这葱刚出地皮儿吧?这就给刨了?”
“你活了这村里多少人命啊?一把小葱我还舍不得?!”
看着付宁两只手捧着那饼卷,一口一口吃得香,大力才放了心。
他知道付宁是城里的先生,这饼是他们家最拿得出手的吃食了,但是也没有那么多白面,是掺了一半儿棒子面的。
看他们都爱吃,都不嫌弃,他心里就踏实了。
“付宁啊,你猜猜这孩子大名儿叫什么?”
付宁看着孩子摇了摇脑袋,这他上哪儿猜去啊?
“赵记糖。”
“继堂?”
“记着你那白糖,记糖!”
一听这个名儿,付宁差点儿呛着,“大力哥,有你这么给孩子起名儿的吗?”
“怎么了?得让他记着,自己这条命是怎么保住的,得让他记着你的恩!”
大力媳妇这饼烙得是真好,那咸菜里也舍得搁油,一会儿的工夫就都吃光了。
付宁让来福拿了开水倒在菜盆里,把底下那点儿油化开了,一人一口都给喝了。
大力看着天都黑了,赶紧收拾了篮子,领着小孙子回家,让付宁他们好歇着。
他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上门了。
“栓柱哥、锁柱哥,你们怎么黑了天来了,这一路上可不好走。”
三爷爷这两个儿子都是不善言谈的,只是憨笑着说,“我爹让我们避着点儿人过来,让你晚上没事儿下去一趟,他想跟你说说话。”
一听这话,付宁心里就觉得不好。
等到了三爷爷家,看着半靠在炕上的老人,他止不住的想掉眼泪。
“三爷爷,您这是……?”
“老了,拖累人了。”三爷爷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把别人打发出去,就留下了付宁和他的两个儿子,老头儿看着给他装烟袋的付宁问了一句,“这两年你都没过来,找到别的地方了吧?”
“嗯,也是一条山沟儿,现在还没垫出多少地来呢。”
“那……缺人手不?”
付宁把烟袋递给三爷爷,划了根火柴给他点着了,“缺啊,那边儿现在三十来人,就没有几个壮劳力。”
三爷爷得了他的话,却又不接话茬儿了,屋里人都沉默了。
付宁在心里翻了几个个儿,就咂摸出味儿来了。
“三爷爷,上我那儿看看去吧,也是落脚的好地方。”
“唉,我张不开嘴啊,你的眼光还能次了?我就是想着,等你不在这里落脚了,或者是这儿活不下去了,让栓柱、锁柱有个去处。”
付宁佩服三爷爷的这份敏感,还有他的眼光长远。
“过两天我就过去,您让他们跟着我看看去吧,咱们这儿要有什么变故,他们就直接去。”
“我这把老骨头挪不了地方了,就盼着你们好好儿的。”
看着三爷爷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付宁心里酸酸的,人呐,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熟识的老人都慢慢凋零了。
摸着黑回到山神庙,付宁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头一个上门的是赵青山。
看见他那笑呵呵的脸,付宁脑瓜子嗡嗡的,总觉得他没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