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将台上的韩林,向台下看了看,六个营伍,两千多个战兵跑着,驱赶他们的不是台上鲜明的旗号,而是他们的伍长、队长、乃至小旗,一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要往哪里走,就站在原地,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还有些人跑着跑着猛然发现不对,又掉头往回跑,人仰马翻。
韩林叹了口气。
在队列上拿到了“上上”的乐亭营,此时临时拼凑、成军时间短的缺点就凸显了出来,虽然有战兵营的人带队,但仍被带的七扭八歪。
壮武营成军三个月有余,每十日一操,带到这样的阵仗上来,还是显得有些仓促。
在变阵上,府治的卢龙营仍然是最好,而乐亭营只得了一个“中中”的评定,只能说是合格,但是没什么亮眼的地方,但即便是这样,也位列第二,其他营伍,实在是……不忍直视。
韩林不知道的是,即便乐亭营的表现他自己不满意,但是其他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毕竟乐亭营方才行军队列的表现太过于耀眼,如果在变阵上乐亭营还会如此突出,这么一比其他人也就没法活了。
大家比的不是好。
而是烂。
不过在接下来的小队和单兵考核上,乐亭营让众人的刚刚松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变阵这种需要大一级的阵列操演乐亭营可能还稍显不足的话,那在小队和个人上乐亭营的优势就发挥了出来,即便是随机在花名册点选,仍将其他营伍比了个稀里哗啦。
特别是在火器这一项上,其他营,最高的也不过是中上,而了乐亭营则得了个上中。
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对于火器这一项,韩林十分有信心,其他诸营一年到头也不会给卒伍下发多少火药铅子供其操练。
这玩意都是一次性的,打完就没了,但是倒卖则可以赚取大笔的银子,实实在在地落进兜里,营官们对此克扣就更加严重,甚至哪怕火药潮了湿了,仍堆积在仓库当中。
本来操练就少,又只给一杆“烧火棍”在日常的时候装样子,因此很多他营的卒伍在拿到火器以后,显得手忙脚乱,甚至昌黎营和抚宁营都出现了炸膛的现象,卒伍都死伤数人。
崔尔进的脸色今日如同变幻莫测的天气一般,一变再变,看到这样的场景,顿时又要“下雨”。
各家的军械都是自带的,在演武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现了这种情况,就说明该营对军械的保养、检修十分疏忽。
而反观乐亭营这边,随机抽取的几个人,都有条不紊的上药、压子儿、击发,随后重复,一个小队的人的动作都如出一辙,可以看出日常的训练十分到位。
别营的士兵才刚刚打完第一响,乐亭营这边就已经将铳放在脚边,等候报靶,高下立判。
此外,在小队技战当中,与其他营只是列队放铳相比,乐亭营还展现了火力覆盖的“叠射”,火力持续的“三段击”。
别营的营官羡慕异常,口水都快下来了,不过韩林倒是不以为意。
开啥玩笑,这都是老子用银子砸出来的。
不说战兵营了,就是他麾下刚刚以“乡勇”名义组建起来的壮武营,那铅子儿和火药也是管够的。
就壮武营这三个月来所消耗的火药和铅子儿,够别的营伍打一年的,如果他们的营官再狠一点,两年也不是没可能。
除了在操练时的东西管够,为了让壮武营的乡勇们尽快熟悉手中的铳,韩林还将铳下发到个人的手里,只是施行“枪弹分离”,不配发火药和铅子。
为此,韩林甚至还下达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命令:个人要像抱着老婆睡一样,抱着鸟铳睡,要像摸老婆的技法一样,去摸手里的铳,什么时候能闭着眼睛一下子找到部位零件,什么时候才算完。
虽然这命令看起来有那么一丝不靠谱,但反而成效十分不错,各人为了尽早抱回老婆,都以最快的速度去熟悉手中的鸟铳。
军政考核的第一日,乐亭营的表现虽有参差,但仍然比其他的要好上亮眼不少,而紧随乐亭营之后的便是府治的卢龙营。
排名最后的,也没有什么悬念,就是张守备所领的抚宁营。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张守备的脸色仍然十分难看,演武结束以后,对着几位大人匆匆告辞,随后自顾地走了。
众人各怀鬼胎地相互吹捧了一番,随后散去,准备后几日的模拟实战。
模拟实战每日上下午各一场,韩林所在的乐亭营对上了昌黎营,时间是在后天的上午。
模拟毕竟与真实的战场不同,所用的都是木刀和用棉布裹了头的木杆充作长枪,火器是这种能造成直接杀伤的,是没有的。弓箭也是无头箭,并且数量也只够射一轮。
这样的好处是,有效地保护了卒伍们的性命安全,但坏处就是。
没有吊用。
大家估计都是嘻嘻哈哈地走一个过场了事。
回到营中,高勇坐在地上脱下了靴子,又将裹脚布一圈一圈地绕后,拎起来在鼻子下闻了闻,紧接着赶忙将脸撇在一处。
“好家伙,这味儿可真够冲的。”
高勇嘟囔了一句。
稍一瞥,就看见吴保保在捣鼓他那个冷锻扎甲,开口问道:“吴队副,你摆弄那玩意做什么?”
吴保保听到是高勇问话,赶忙将甲胄放下,毕恭毕敬地回道:“明儿不是咱们要去搞那个什么实战模拟,我寻思着拎出来擦擦,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实战模拟不是随机点选,而是由各营官遴选马步百人或攻或守,作为现在这里的第一战力,吴保保自然是被选上了,此外高勇由于已经充作战兵,也在其中。
听到他这么说,高勇稍稍愣了愣神,随后开口骂道:“你没长脑子是怎么的?这玩意儿要穿上去谁能打得了你?方才不是说了,只需穿棉甲,不许穿铁甲。”
高勇的脾气上来,对着对着吴保保就是一顿骂,听得旁边的侯大志目瞪口呆。
不是说在乐亭营对上官不敬是大罪吗?
咋一个战兵,能将队副骂得跟三孙子一样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