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献轻答:“烧了!”
秦姝眸光一闪:“当真?”
“殿下!”
“呵!”燕子献不由冷笑一声:“若没有舆图,您觉得您还能回得去吗?”
他逼近秦姝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我与可汗已经约定好,待我们平安过境,自当将图奉上!”
“你......”秦姝眼底蹦出失望。
燕子献却俯身贴近她耳侧,语气更轻:“三日后我们便成婚,若殿下能做我真正的妻子,奉给阿那瓌的舆图......也自然可以作假!”
秦姝定定睖向燕子献,眸中厌恶寸寸凝结,此刻只觉他与庵罗辰毫无区别。
这副粗犷忠厚的皮囊下,包裹着的那颗心却是这般阴险狡诈。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高王早已将你许配给我,你本该是我的妻子......”燕子献声音沙哑,指尖微微发颤的上举,突然抓住了秦姝双肩。
“哪怕......只有这一夜也好啊......”尾音消失在颤抖的呼吸间。
秦姝倏然后撤,狠狠脱开肩上双手。
“没想到......你这么混帐!”
“我混帐?”燕子献逼近一步。
“那高澄又算什么东西?他强占臣妻时,你怎么不骂他混帐?你们兄妹私通是无媒苟合,你倒甘之如饴!我这明媒正聘的反成了混账?”
“总之殿下是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我燕子献发誓,要定了你!”
秦姝狠狠一记耳光打到燕子献脸上,便疾步远离了他。
燕子献指尖轻触着面颊,没想到如今与秦姝近在咫尺,从见她第一面起,这是两人说话最多的一次。
可她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忽然低笑出声,秦姝明明就该是属于他的女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却受她这般唾弃。
不过无妨,三日后,她终将成为他的新娘,他也终将得到魂牵梦绕的女子。
秦姝跌跌撞撞回到毡帐,双膝一软跪倒在案前,平生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助。
勾出脖颈间的玉蚂蚱,抹过那个‘澄’字,泪落不止。
如今连着高思孝几十条性命,都被牵扯进来,这进退维谷的绝境,究竟该如何抉择?
东柏堂中。
高岳指尖重重点在舆图之上碛泉、吕梁二戍。高洋、刘丰、潘乐、陈元康等人围立在侧神色凝重。
“梁朝已经开始在边境攻城略地,军中急报,萧弄璋破了这两城后未作停留,已然整军回撤。”
潘乐疑惑问道:“南朝贼子!难道是来试探我军虚实?”
高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忽然划过泗水,停在徐州方位,玉扳指与舆图相击:“只怕萧衍老儿,想夺徐州!”
“如此一来,正好与西侧侯景成掎角之势!”
众人不免忧虑,刘丰叹道:“一个侯景尚且难以对付,如今萧衍也发兵北上,那岂不是......”
高澄急急吩咐:“陈元康、即刻写信给王则,命他严加布防,各门戍卫倍增双岗。凡有敌情,即刻飞骑来报!”
转而面向高岳:“叔父,是时候让南人见识我北朝铁骑了!”
高岳神色凝重,应着高澄的话点了点头。
“待卜个吉日,还是由您总帅挥师南下,依旧从黎阳取道,若萧衍真敢犯彭城便迎头痛击,若是梁国并无行动。”
玉扳指猛地扣在项城:“那就先取项城,再攻悬瓠!”
众人齐齐望向高澄神色,只见他双目凌然。
“如今侯景回信已绝了朝廷念想,你们也不要再顾念什么旧情,侯景起叛至已经八个月了!”
声音陡然转厉:“此番出师,可不能再无功而返了!”
高岳深吸一口气,对着年轻的族侄郑重说道:“大将军放心!”
众人退出后,舍乐领着先前急告宫中暗道的几人到了院中。
高澄眸光扫过众人,唇角噙着浅笑:“先前要不是你们的信儿,本将军怕是已遭不测......今日召你们来见,自然是要重赏。
官职、钱财,尽管向我库值开口,只要所求不过分,本将军无有不应!”
说完,与高洋一起,已经迈步向外走去。
“大将军,小的能不能就跟在您身边伺候?”
高澄侧回过头,看说话之人倒是眼熟:“你,要跟在我身边伺候?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将军话,小的是薛丰洛呀,之前晋阳誓师,您还特意唤小的登过点将台呢......”
高澄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呀!”
此时也回过身来:“你倒是个有心的,准了。不过你是要谋个什么职务呢?”
“回大将军,其实小的不擅打仗,倒是......”薛丰洛搓了搓手,“做得一手好菜。若蒙不弃,愿伺候大将军膳食。”
高澄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
高洋一旁上下打量着薛丰洛,渐渐沉下眸色。
笑声戛然而止:“好你个薛丰洛,七尺男儿不思沙场建功,倒甘愿围着灶台转?”
薛丰洛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实不相瞒,小的新迁邺城,眼下妻子有孕在身,所以......”
“玩笑罢了!”高澄神色缓和。
“保家卫国,原是该先保家。你转调宫门守卫,想必也是为此?”
“我话都说在前头了,况且邺城何处不能当差。既如此,你就在东柏堂任监厨吧。”
说罢,再次回身径直往外行去。
“走,先去瞧瞧叔父排兵布阵,待晚上......”
侧首回望高洋一样:“去你府上,咱们兄弟把酒言欢如何?”
高洋不自然的迎笑:“好啊!”
漳水之畔,旌旗猎猎。
高澄负手而立,望着高岳挥旗演阵,但见军士往来反复,排布着既定之阵,心下只觉索然。
只想战场上本是瞬息万变,两军对垒,当如流水行云,阵势又怎会拘泥于一阵不变?
想昔日河桥之战,侯景利用河桥周旋,败则退守桥隘,胜则乘势而出,用兵之妙可堪称奇。
心底对高岳能否战胜侯景,又生了一丝忧虑。
“叔父!”高澄忽然扬声:“何不将兵马分作两部?一部仍由叔父你统率,另一部另择将领统领。以两军相对,阵势因敌而变,岂不更近实战?”
高岳骤然回首,眼中闪过疑虑:“大将军,这刀剑无眼的!”
“缴了武器不就行了?试一试!”
高岳犹在迟疑之际,高澄高喊:“慕容将军,不妨上台,与我叔叔对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