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平安到衙门上值后,便让陶主薄准备张榜公布加税的事情。
因为年前已经知晓这事儿,陶主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点点头应下了。
“另外就是粮价的问题,不许那些粮商们趁机囤货居奇,涨价可以,但不能过分,这事儿就由杨县丞你去盯着”,张平安继续道。
杨县丞张了张嘴,苦着脸应下了,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
把县衙里堆积下来的公事全部处理完以后已经是中午了,又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张平安略微伸了伸懒腰活动僵硬的身体,邀请道:“剪秋,跟我一道回后衙吃饭吧,等吃完饭咱俩一块再去看看绿豆眼,顺便把他家里托我带的东西拿给他。”
“行”,陈剪秋点头应道,说完笑了笑:“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他休养的挺好的,恢复的不错,能吃能睡的,这两日眼看着又胖起来了。”
“这就叫心宽体胖!”,张平安应道,说完想起来葛家那一摊子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还挺佩服绿豆眼的,起码没有就盯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看,胸怀够大,也能吃苦。
两人边走边聊,到后衙时徐氏已经吩咐下人把饭摆好了,看两人一道进来,徐氏和张老二还关心了一句:“剪秋啊,家里粮食都存够了吗?”
“多谢伯父伯母关心,早都已经买好了,够吃的”,陈剪秋弯腰行了一礼,温声回道。
“那就好,粮食不够吃可要命了”,徐氏道。
等吃完午饭后,两人便一道去了客栈看绿豆眼。
张平安坐在马车里,沿路都能听到有百姓在讨论加税的事情,忧愁抱怨声不绝于耳。
陈剪秋坐在一边看张平安脸色越来越沉,不由也叹了口气,随后安慰道:“你不是准备今年春播时大力推广安南稻吗?产量提起来以后,老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的,你也不用太担忧了,能想法子不让老百姓饿肚子,就算是好官了!”
“就是不知道我能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张平安沉声道,“虽然我有七成把握,暂时不会调离慈县,但凡事还有个万一呢,就不知道我那位岳父的能量有多大了!”
不一会儿,两人的马车路过粮店,只听吃饱大声道:“让让,都让让!”
陈剪秋撩开一点帘子,透过缝隙看了看:“粮店前面排了长队了,到处都是拿着米袋准备买粮食的百姓。”
“嗯,猜到了”,张平安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到了客栈。
绿豆眼正在一楼大堂听评书。
往常都是爆满的,今日下午却没几个人,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扒拉着算盘珠子愁的不行。
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熟面孔,毕竟这时候还能悠哉悠哉听评书的人,家里都有些底子。
绿豆眼见两人过来,高兴不已,起身道:“你们怎么来了,快坐!”
“我们来看看你的伤,楼上去聊吧,正好你家里还给你带了些东西,给你带过来了”,陈剪秋笑道。
“成!”绿豆眼点点头,又跟周边的几位茶友打了招呼先走一步后,便带着两人上楼了。
吃饱跟在后面吭哧吭哧的扛了三个大包袱。
“我爹也真是的,俗不俗啊,慈县什么买不到,还特意从临安给我带这些吃的穿的过来,整的我像还没断奶似的”,绿豆眼边上楼边抱怨道。
张平安暼了一眼,看着绿豆眼嘴上抱怨着,眼睛里却带着笑意,评价道:“你就口是心非吧!”
“就是!”陈剪秋白了一眼附和道,笑容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当谁没看见呢!
“加税的事儿什么情况啊,我听说前线在打仗啊”,绿豆眼给两人倒了杯茶后,坐下问道。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张平安淡淡道。
“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去年收的秋税有不少就是充作粮草运到了前线,现在仗打了这么久,估计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不加税粮草从哪里来!”
“一次两次老百姓还扛得住,多了肯定不行”,绿豆眼心里一转就明白了,“所以周大人才这么重视番薯,非让我去吕宋找那劳什子的玩意儿回来,对吧?”
“嗯,应该是的”,张平安点头。
“啧啧,这几年的仗打下来,我也算看清楚了,普通老百姓存在的用处就是为了那一小撮人的野心做垫脚石,好好活着真难啊!”绿豆眼摇头晃脑道。
“也不能这么说,天不生无碌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陈剪秋认真反驳道。
“对了,吴胖子最近在干嘛呢?”眼看两人要杠起来,张平安转移了下话题问道。
“他能干嘛啊,在驿馆呢!”绿豆眼随口回道。
“前天我还去看过他,给他送了一碗饺子和炸酥肉,看着精神挺不错的,咋啦?”陈剪秋也跟着回道。
“没什么,这不是二月份就要种番薯了吗,你们这一船回来的还活着的人伤势也都好的差不多了,我准备到时候让你们一起到田庄上教导庄上的人怎么种”,张平安回道。
“放心吧,种番薯不难,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跟着学,一会儿就学会了”,绿豆眼摆摆手道。
“希望如此了!”
“感觉还是加税的事情更容易引起民怨,那些个大户你摁住了没?”绿豆眼又问道。
张平安闻言眼中闪过自信的光芒,端起茶杯淡笑道:“当然摁住了!”
“不错,那就好!”绿豆眼笑道。
因为提前得知了朝廷要加税的事情,又部署了杨县丞和陶主薄几人盯着那些大户。
有大户们带头,加税这事儿百姓们虽说私底下还是有诸多抱怨,但是收税还算顺利。
方子期回来时收税事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日下衙时,杨县丞特意磨蹭到最后。
张平安一看就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说,等其他人都走后,才问道:“说吧,什么事?”
杨县丞摸着光亮的额头,嘿嘿一笑,又搓了搓手,才继续上前腆笑着道:“大人,是这样的,现在这县里的大户们税也交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吧,这些大户们起到了带头作用,咱们是要返他们一些辛苦费的,这都是多少任县令下来的规矩了,您看?”
“是吗?”张平安“啪”一声放回笔,侧头认真道:“那你去告诉他们,从今日起,这规矩改了,以后没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