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是哪?
小玉听着这两个字,总觉得有一种浑身都被灼烧了一般的痛感,条件反射生出恐惧。
像是曾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极为不好的事情。
男人说那时他刚苏醒的,被唤醒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没有任何记忆,在寻找其他部分的路上陷入沉睡。
他自漫长的沉眠中再一次醒来,又是被她唤醒的。
意识清明后,他发现自己被她关进了一个逼仄的藤编笼,狭小简陋。他感觉疲倦,想要重新沉睡,可她三番几次用手碰她,不得已,他只能出来。
她又一次送了他东西,一个小小的瓷瓶,不知作何用途。
可就在将他唤醒的之后,她又转身离开了。
他等了很久。
等到笼外的天空被染成血色,等到西荒燃起焚天大火,烈焰吞噬了每一寸土地。
她都没再回来。
听到这里,小玉忍不住疑惑地问,“你见到的人……是我吗?”
男人点头。
小玉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说,“或许……只是和我长得像?”
“不,”男人的声音笃定,“你们的灵魂是同一个。”
……玉笺皱眉。
这个世界的世界观确实和她之前不大一样。
“那你现在想起来了吗?”小玉继续追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摇头。
玉笺想,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镇压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危险角色。
这时,男人忽然递来一颗晶莹的葡萄,小玉下意识抿了抿唇。
舌尖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葡萄清甜滋味确实能冲淡汤药的苦涩。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法子,多半是那个老大夫临走前交代的。
“你是蛇妖吧?”小玉试探着问道。
男人缓缓摇头,发丝在烛火下泛着层银蓝色的偏光,“我不是妖。”
“那你是蛇魔。”她不死心。
“……”男人说,“我不是蛇。”
小玉叹了口气,“那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男人垂下眼帘,长唱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没有。”
“可我总得喊你什么呀。”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男人确实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连“名字”这两个字都感觉到陌生。
只有零星的记忆碎片告诉他,从未有人唤过他的明辉,这一部分躯体沉睡了很久很久,直到被她唤醒。
小玉凑近一点,谨慎的打量他,“既然你生得这么高大……”
她的目光落在他蓝色的眼眸上,“瞳色又这么特别……”
青年安静地听着,任由她审视。
小玉说,“那你就叫小黑吧。”
“……”
空气凝固了一瞬。
小玉讪笑,摆摆手道,“开玩笑的。”
青年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
小玉正色道,“那我就喊你见雪吧。”
青年眉间浮现一丝困惑,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微微偏头,“这名字…与我身形高大、瞳色特别有何关联?”
前面那些都是铺垫一下罢了,怎么还问。
难道还真要她给他单独想个名字。
一颗剥好的葡萄突然抵到唇边。
小玉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张口接了。
果肉在齿间迸开,甜得发苦。
“能把那位大夫送回去吗?”她问。
男人修长的手指顿在半空,眉梢微挑,“为何要放?”
“他本就不该被困在这里。”
“那又如何?”他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魔域扣下一个凡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小玉正色道,“那位大夫年事已高,我们总要讲些尊老爱幼……”
“区区几十载春秋,”男人侧眸,“也能称年事已高?”
玉笺一噎,“在凡人之中,他已是古稀之龄了。”
“放他走,若你以后再生病呢?”
他似乎发现她这凡人之躯经常生病,不清楚这具身子经得起几次折腾。
所以不打算放人。
小玉捏着他递来的那颗剥好的葡萄,指尖发僵。
他好像不明白,问题根本就不出在凡人容易生病这件事上,而是自己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容易生病。
眼前这个人本身就像一味剧毒,越是靠近,越是侵蚀她的生机。整个魔界的浊气都在啃噬凡人的魂魄。
可是小玉没有试图再说服他。
男人将葡萄皮剥开递到她嘴边,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玉笺坚持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
葡萄的汁水顺着两人交错的指缝滴落。
接下来的日子里,男人依旧每日准时端着药碗出现。
他动作熟稔得仿佛给她喂药是天经地义的事,修长的手指执着玉勺,连药碗的温度都不会烫到她。
然而,小玉开始躲着他。
每每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就立刻背过身去假装熟睡。
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微微打颤,呼吸也有些刻意屏息。
男人站在榻边凝视许久,最终只能将药碗轻轻放在案几上。
若是他执意要唤醒她,小玉就会适时地开始咳嗽,单薄的身子不停发抖,像是很痛苦一样。
男人那双能看透魔界万千幻象的眼睛,却对这样拙劣的演技束手无策。
他确实不懂凡人,更不懂为何这个小小的人儿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今日,他来了三次,三次她都在熟睡。
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出她在刻意躲避。
男人停留须臾,最后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药碗,转身离开。
玉笺听着关门声响起,才缓缓睁开眼。
床头的乌木圆桌上果然放着一碗药,旁边琉璃盏里盛着一串晶莹剔透的青葡萄。
小玉自然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撑起身子端过药碗,一仰头灌了下去。
苦涩瞬间在舌尖炸开,她连忙抓了几颗葡萄塞进嘴里,甜润的汁水总算冲淡了些许药味。
正低头擦拭唇角时,忽觉哪里不对。
抬起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榻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玉笺。”
蓝色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他垂眸望着她。
见雪尽可能让声音放得轻,语气平和,“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黑发如墨自肩上垂下,他周身气息冷峻,眉眼看起来却有些迷茫。
像是遇到了难题般蹙着眉。
“你为何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