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泽深吸一口气…抓住虎式坦克轰塌了剧院的二楼一处的机枪巢的瞬间,猛地从刚刚躲避子弹的废墟瓦砾后越出,弓着腰,冲着不远处的一辆四号坦克残骸冲过去。
子弹的嗖嗖地从他身边掠过,胳膊与裤子被子弹撕裂几条口子,带出两道血痕,打在身后的土地上溅起碎石与尘土,他几乎是扑在四号坦克残骸的阴影中,心脏狂跳,肺部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刚转过头,映入眼帘不远处两个也想跑过来的罗马尼亚人被密集的子弹射成筛子,他们的身体犹如血葫芦一样,源源不断往外滚着鲜血。
“该死!”克劳泽低声骂一句。
他喘息着,悄悄探出头来,再次看到不远处几名德军士兵正在依托于一个半塌的售票亭附近,向着剧院二楼的窗口射击。
克劳泽深吸一口气,借着照明弹的光亮,瞄准对面售票亭二楼一个隐约晃动的身影,那大概是一名苏军狙击手,他屏住呼吸,预判着对方的行动,立刻扣动扳机。
“砰!”
毛瑟步枪的枪声在混杂的枪声中并不算明显,淹没在战场的噪音中,二楼那个身影猛地一晃,消失了…
打中了?还是打偏了,克劳泽来不及确认这一点,急忙缩回身子,十数发子弹下一秒打在他的掩体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手榴弹!快跑!”
有人大声喊道,几枚冒着白烟的手雷从剧院底层的破窗子里扔了出来,丢到售票亭附近。
“砰!砰!”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碎片席卷整个售票厅,一名德军被炸飞出来倒在一边,紧接着迫击炮的尖啸声从半空中传来。
其他的士兵对此也只能被迫后撤,德军刚刚建立不久的火力点就这样被拔除。
“我们需要火力压制苏军!”一名士官大声喊道,通讯员紧急联系着后方的迫击炮小组和虎式坦克和三号突击炮。
两辆三号突击炮继续向前配合步兵压制苏军,虎式坦克则更关注剧院火力点最有威胁的位置,它不敢轻易靠近,一旦履带脱落亦或者发动机爆缸,这个坦克就得扔在这里送给俄国人,德军已经损失不少虎式坦克了,下一批虎式还没到斯大林格勒这里呢。
现在德军的完整战斗力因为这座城市的地形也没办法完美发挥出来,坦克无法在满是残骸和障碍物的市区街道上行进,更何况他们还需要面对可能偷袭的俄国人,现在德军坦克可是打一辆,少一辆,前线补充的坦克数量远不如从前多。
步兵在这里的优势也荡然无存,德军步兵再精锐能怎么着…?能挡住突然从角落里射出的子弹吗?中弹了也得乖乖躺下,二者的兵员素质在城内作战的许多时候都落在差不多一个水平线上。
苏军还可以依托于坚固的建筑与熟悉的地形在这里压制德军,想要随时跑路也没有问题。
德军士兵可完全不熟悉地形啊,每一处角落,每一栋房屋,每一处掩体都是要用鲜血,生命来换的。
战争可从来不是公平的。
以往德军可以凭借机动性快的装甲部队来不断绕后包抄苏军,即便手握这类机动性快的装甲部队,德军也无法施展钳形攻势,因为斯大林格勒背靠伏尔加河。
想要渡河非常费劲,两边的斯大林格勒的苏军守备部队和苏军后续部队防守的都特别森严,德军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再说,他们还没有拿下斯大林格勒,实行钳形攻势也首先需要拿下一到两个渡口,先靠岸在说。
可现在德军还没能打穿斯大林格勒呢。
克劳泽看着不远处的大剧院深吸一口气…战斗还没有结束,不论如何,这座至关重要的大剧院必须得重新拿下来。
………
当第一缕惨败的晨光艰难的穿过斯大林格勒这座城市上空升腾的硝烟与尘埃,投射在大剧院内的那个已经被子弹,鲜血完全变的面目全非的洁白石柱上时,昨夜的惨叫声,嘶吼声,枪声与濒死的哀嚎声,似乎都随着夜晚一同褪去,剧院内非常的安静。
克劳泽背靠着剧院的一处满是弹痕的艺术墙壁旁坐着,他的军服沾满了凝固的暗红色血污,黑色的烟灰与灰白色的尘土,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的样子狼狈不堪,手中紧紧握着缴获而来的波波沙冲锋枪,枪口的热度依旧存在,战斗才刚刚结束没有多长时间…
他麻木的掏出兜里的那个柏飞丁小药盒,里面的药片只剩下三片…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药物的透支与极度的精神疲惫让他非常劳累,想要睡觉,但身体本能的因为残留的药物效果还很精神,现在克劳泽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
这东西真的骇人…想着,克劳泽将柏飞丁扔到一边,视线转到一边…
大剧院里原本算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满是血污,碎石,瓦砾,血污,弹片,墙壁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弹孔,地上还有数不过来的尸体。
德军士兵们的尸体以各种姿势倒卧在残垣断壁之间,有的蜷缩死在废墟间,有的仰面倒在侧翻的椅子边上,有的则堆叠在通往二楼,只剩下一处骨架的楼梯…
他们许多人脸上都带着不安,惊恐的神色…克劳泽还发现原先跟自己一个‘班组’的精锐步兵的尸体,他们倒在木桌边,旁边倒着三四名苏军士兵,此刻他们孔洞无比的眼神一起望着被炮火撕裂的大剧院房顶…晨光照在他们脸上。
也许…微风能带他们一起离开这个地狱吧…
苏军士兵的尸体也同样有许多,他们大多数都倒在防御工事后面,窗口旁,各个房间后,昨晚苏军的顽强抵抗让德军损失不少人…
许多尸体还相互堆叠在一起,那是苏德双方士兵在室内进行近身战时的‘成果’,克劳泽看着旁边不远处两个只剩半截的尸体…苏军士兵临死时引爆的手榴弹直接将德军士兵的半个身子一起炸没了。
当时弹片还打在他脸上了。
克劳泽麻木的呼吸着,晨光透过炮火炸开的口子照在他脸上…这让他感觉像是‘活’过来了,心中有些后悔来到这里。
斯大林格勒,简直跟地狱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