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大内,遭受数次重大打击的朱由检悠悠转醒,而迎接他的则是大明这艘处在沉没边缘的破船。
“李爱卿,京中文武勋贵当真不肯救朝廷的燃眉之急?”
尽管早得了李国桢派人传来的消息,朱由检心中依旧是不敢置信。
李国桢悲痛的点了点头,接着道:“除了嘉定伯捐了五千两银子,余者所捐银钱不足千两之数”
“太祖太宗皇帝啊,这就是大明的文武勋贵!”
喃喃自语,朱由检心中的苦闷自是无法言说。
就连勋贵们都放弃了朝廷,那天下的官吏和百姓呢?
心中默默反问一句,朱由检无力的摆了摆手,便打算让李国桢三人退下。
数次挣扎都没有成功,他真的有些累了。
“皇上,臣妾陪同皇嫂来了”
正在这时,只听得殿外一声熟悉的女子声音传来。
朱由检顿时一怔,同时又惭愧的低下了头来。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吱呀一声,殿门打了开来。
雍容华贵的张嫣走在最前面,稍跟在后方的则是当朝的周皇后。
“朕着实愧对皇兄的嘱托,如今无法面对皇嫂”
悲呼一声,朱由检却是连头也不抬,殿中李国桢三人则赶忙行礼。
张嫣不由叹了一声,她虽久居深宫之中,可这些日子以来,还是有不少的风声传入了耳中。
方才周皇后又派宫女告知了她朱由检为银钱发愁之事,张嫣这才协同周皇后一同前来。
“皇上,抬起头来,你是大明的一国之君,有何不敢面对哀家这一妇人,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
听了这话,朱由检这才抬起了头来,看向周皇后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责备之意。
周皇后则满眼通红,心中也甚是委屈,不由失声掉下泪来。
王承恩三人见皇帝要谈家事,颇有眼力见的便告辞离开。
待到阁中没了外人,张嫣让宫女将一锦盒放下后离去。
这锦盒乃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盒面上涂有防腐的朱漆,绘有鎏金掐丝的龙凤呈祥,再配合着一段段精美的云纹,一看就是上好的大内珍品。
“皇上请看”
张嫣默默打开了锦盒,里面是一对珠光圆润的玉佩,正是一对雕工华丽的龙凤佩。
另有各种首饰珠宝数件,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鸡蛋大的东珠,看的让人是眼花缭乱。
随之,周皇后也将身后背着的包袱打了开来,里面约有几十件珠光宝气的首饰和玛瑙珍玩。
“皇上,这些都是后宫大小妃嫔一起凑出来的,若是将其全部变卖换来银钱,方可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张嫣率先开口,语气之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听着这刺耳之言,踏上沉重的步伐,朱由检一步步的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看着这一件件皇家珍品,心中不免又是一阵的心酸。
又看了看那对龙凤佩,朱由检语气低沉的道:“皇嫂,这可是当年皇兄大婚时的御赐之物,怎可轻易变卖!”
“迂腐!这些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倘若真的能救大明于危难之际,哀家也能安心的去见先皇了”
张嫣的话更是强硬,一旁的周皇后也趁机劝谏朱由检。
言说这是皇嫂的一番好意,她们这些后宫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了。
“皇嫂教训的是,朕定不会辜负皇嫂的期望!”
终于,朱由检紧咬牙关的重重点头,随之又向张嫣郑重的行了一礼。
见皇帝收下了东西,张嫣才长舒一口气的带着周皇后一起离开。
紧接着,朱由检便唤来了最为亲信的王承恩,将东西全部交给了他去城中变卖。
到了城中变卖,光是皇家珍品的名头便引的众多豪商趋之若鹜,因此并不愁卖。
王承恩领命而去,单单两个时辰之内,便将全部东西换成了十五万两银子。
拿着这来之不易的银子,不等几人继续询问这些东西的来历,乔装打扮的王承恩逃也似的回到了宫中。
将银票和银子用木箱摆在了阁内的地面上,王承恩跪地道:“皇上,所得银钱都在此处,这下又可征集上万守城民夫,这下大明真的有救了!”
朱由检沉重的点了点头,随之便让人唤来了一直在阁外等候的李国桢和曹化淳。
“李爱卿,这里共有十五万两银子,这下不仅可发兵卒饷银,还可征募百姓一起守城,京师的安危全系爱卿一人之手,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崇祯语重心长的交代,李国桢满眼含泪的点头称是。
虽然不知道这些银钱怎么来的,但定是来之不易。
“皇上如此厚望于臣,臣愿效死命!”
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李国桢就打算带着十五万两银子离开宫中。
可就在这时,只听得连绵的炮声不断,一个噩耗顿时袭上了阁中众人的心头。
贼军攻城了!
“皇上,臣去也!”
李国桢心中大急,也顾不上什么失礼的情况,赶忙离开了东暖阁,命先前领命的锦衣卫带着银钱一同赶往城门处……
此时此刻,平则门高耸的城墙上已是一片的混乱无比。
神武军炮车营以二十门十二磅重炮为主要火力,再配合着六镑炮、佛郎机等五十多门大小火炮对东面城墙开始了狂轰乱炸。
炮队队官的战刀一次次落下,带着动能的实心弹子便朝城墙的方向砸去。
实心弹子攻城的效果极佳,只要砸到包砖的青石城墙上,便是一片的乱石飞溅。
城墙上惊慌乱窜的明军炮手想要还击,可刚准备点燃药绳,便听得数声炮响,随之身体便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摔的是血肉模糊。
“打的好!”
神武军临时炮兵阵地上,一阵的欢呼之声响起。
与那二十门十二磅重炮所用的实心弹子不同,得了刘平军令的其他六镑之类的轻炮,全部用开花弹子轰击敢于开炮还击的明军炮手。
顿时,一些唯一有胆色的明军兵卒纷纷被挨个点名。
再加上神武军炮兵阵地设的极为讲究,炮车架在松软沙土组成的缓坡之后,仰射着城墙上的明军火炮。
明军火炮大都是以前历代传下来的老古董,数量虽多,但除了十五门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之外,竟连够都够不到神武军的炮兵阵地。
而且明军火炮所用的全是实心弹子,打到松软沙土之上已被卸去了动能,哪还有什么威力可言。
“传本王军令,重点招呼西面城墙上的守军,打他们的兵卒!”
骑在战马之上,刘平一边用千里镜观察着明军城墙上的情况,一边下达着一道道军令。
经过了两日的观察,刘平已经得出了两军不合的事实,而就在刚刚,东段城墙上不堪忍受的京营兵卒发生了哗变,不少人与西段城墙上的守军动起了手。
刘平得了这个消息,哪里肯放过这个战机,当即下令开始攻城。
“预备,放!”
又是一轮炮响,西面城墙上一声声惨叫之声响起。
明军火炮不敢冒头,神武军的炮兵火力则可以肆无忌惮用开花弹子杀伤躲在城墙背后的明军守军。
在连绵不绝的炮击声中,西段城墙啊的明军守军伤亡越来越大,士气也越发的低落。
若不是拿了定国公徐允祯的银子,这帮乌合之众怕是早就已经溃散了。
此时,一处城墙后方的藏兵洞内,大名鼎鼎徐达的后人定国公徐允祯正瑟瑟发抖的捂着双耳。
根本就没上过战场的定国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早就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
炮声每响一次,徐允祯的心头就像是被重锤砸了一样,脸色苍白如纸,就连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
另一边的亲信家将徐二也是如此,这些人早就忘却了祖辈的荣光,此刻只能在神武军的炮火中瑟瑟发抖。
“老爷,小的刚刚发现了,贼军的炮弹只往咱们这边打,却连东面的那帮管都不管,这些狗贼定是早与贼军有勾结!”
徐二满脸红肿,方才发生的哗变之中,他的一颗门牙被人打掉了,因此说话都有些漏风。
“东边的狗杀才竟然和贼军勾结,这仗是没法打了!”
草包似的徐允祯想起了刚刚的哗变,此刻也是满心的恨意。
殊不知正因为眼前的徐二没事找事,故意去东段城墙炫耀今日刚得的饷银,这才引发了哗变。
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就是如此,更不要说本就不堪忍受的东墙守军。
被这样一刺激,哪里还能轻易放过来炫耀的徐二。
不仅当场抢走了徐二的银子,还将此人暴揍了一顿。
不分是非的徐允祯一见家将被打,当即便让手下军卒去弹压。
两方人马立马是大打出手,斗殴之中一个被打红眼的兵卒拔出了刀。
事态立马扩大,互相死伤了百余人之后,徐允祯不免有些后悔,正想亲自去讲和,谁知这帮要命的贼军竟这时候发起了进攻。
炮声还在继续,徐允祯满脸不堪的继续忍受。
“老爷,东边的人跑了!”
可这时,耳边突然一声漏风似的大吼传来。
徐二破锣似的嗓子叫着,惊怒的指着东边已经开始慢慢往城墙下退走的人群。
“入他母的,他们逃我们也走!”
平时一直涵养不错的徐允祯这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群杂种!”
又破口大骂一句,徐允祯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本就难以忍受的乌合之们欢呼起来,混乱的就往城墙下跑去。
徐允祯更是一马当先,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驱赶逃散的军卒和民夫,往自己的府中逃去。
就在这时,被轰击了许久的平则门西面城墙轰然倒塌,一个巨大的缺口好似一个赤裸的少女一样,彻底向神武军张开了双臂。
刘平策马在前,手中更是拿起了许久不用的大枪。
刘平伸枪斜指城墙缺口方向,神武军城外的两万余军卒立马开始高声欢呼。
“杀啊!活捉崇祯小儿者,赏银万两”
总攻的命令已下,决死营的镣铐也被打开,由赵黑子领着头数千人持着刀盾枪矛,不要命似的往缺口处涌去。
一冲入城内,并没有遭遇什么抵抗的赵黑子当即让人拿起明军遗弃的铁锹,开始填平城门口的壕沟。
在刚刚猛烈的炮击之中,城门早就被打烂了,只不过因为这一壕沟存在,刘平并不想要让手下军卒徒增伤亡。
如今里应外合之下,城外的神武军将士也开始参与填土。
不一会儿,一条可以容五马并行的道路已经填了出来。
黑鹰旗迎风飘扬,神武军骑兵营并肩冲入了城中,紧接着是神火营、死兵营、炮车营三大主力入城。
刘平带着百名亲卫跟在了最后面,路过城门口之时,他看着一面被明军遗弃的明字战旗,上面满是蹄印、脚印和污泥。
一个时代结束了,属于他的时代要来了!
骑兵营入城之后,两千轻骑作为先锋纵马疾驰在京师的青石砖大街上。
凭借着战马优越的速度,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四散而逃的明军兵卒。
领头的赵贵一声令下,轻骑兵们当即开始用马刀收割起溃兵们的生命。
明军溃兵被追的哭爹喊娘,一个个恨不得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卖力的钻入京师的各个胡同和小巷。
更有些为非作歹之人,竟开始趁火打劫,砸开京师百姓房屋的大门,抢光财物不说,还见人就杀。
一些早就不老实的青皮流氓也开始浑水摸鱼,配合着乱兵们劫掠百姓。
看着到处升起的浓烟,刘平心中不由是暗骂一句。
这帮人打仗没什么本事,祸害百姓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传本王军令,各军停止追杀明军溃兵,立刻肃清城中到处作乱之人!”
“偷抢财物者杀!”
“奸淫妇女者杀!”
“伤人性命者杀!”
“属下领命!”
由梁飞率领亲卫带着头,神武军立刻散入京师各街道之间。
但凡是看见乱兵和青皮,毫不留情的当场将之枭首。
“各位军爷,小的只是路过看那妹子生的俊俏,饶了小人一命吧”
“狗贼!”
一个被抓住的青皮还想狡辩,可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刀光。
作为一名神武军的新兵,丁魁这是第一次杀人,虽然身体上有一些想吐的冲动,但他的心中竟没有任何的不适,因为这些贼人都是祸害百姓的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