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外,五百多号身穿太监服饰之人穆然而立,看不出有半点的惊慌之意。
这边的朱由检几人还在发愣,曹化淳已让手下搬来了十几个大箩筐,里面装的都是普通宫女太监的衣服。
“王公公,还请将这些衣物分发与宫中众人,趁乱之时可扮成宫女太监逃出皇城……”
与王承恩交谈了一会,曹化淳又低身对朱由检诚恳道:“皇爷,当年晋室为胡所乱,琅琊王司马睿衣冠南渡,这才保得晋室一丝生机,如今大明之情况,比之晋室更为甚之,皇爷乃是大明的主心骨,老奴恳求皇爷换上衣物逃出皇城,然后南下应天府,效仿晋室之南渡……”
拜倒在地板上,曹化淳磕了个头起身朝下方的人群喊道:“小德子,便由你带人手护送皇爷南下”
唤作小德子的太监深深一礼,快速在人群之中点了几十个好手出来。
待换上了伪装的衣物将甲胄罩住,小德子几十人便围绕在了皇帝的一侧待命。
看着忠心耿耿的曹化淳,朱由检一时有些哽咽了。
没有立即换上衣物,朱由检反问道:“我等这般走了,曹大伴又该如何脱身?”
“咳,老奴年老体衰,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待会贼军杀入宫中,老奴愿带着小的们先为皇爷杀出一条血路,到时贼军被吸引过来,皇爷便可趁乱脱身!”
一边轻咳着,曹化淳的整个人都在不住的颤抖。
“曹大伴!”
听了这话,朱由检不由是痛呼一声,随即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最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喊道:“王大伴,便由你先带着后宫众人和皇子公主离去,朕不走了!”
一见如此,王承恩和曹化淳当场就急了,忙继续劝谏着朱由检。
谁知朱由检面色一冷,朝着二人大喊道:“朕是大明的皇帝,如今大明有难,京师更是一国之都,太庙社稷又皆在于此,朕难道要抛弃所有南下吗?岂不闻君王死社稷呼!”
王承恩和曹化淳愣住了,场上的一众太监们也愣住了,皆是怔怔的看向这位大明天子。
正在这时,只听得几声炮响之声传来。
几个浑身是血的太监小跑了过来,失声惊呼道:“不好啦,贼军进宫了!”
“贼军已进午门,正向宫中杀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见如此,曹化淳气的心中大怒,忙欺身上前,一刀就砍翻了一名太监喝道:“何故如此惊慌,乱我军心者,死!”
众人为之一震,只见曹化淳又来到了朱由检跪下道:“皇爷,请恕老奴不敬之罪!”
“小德子,速带皇爷更衣走!”
下了最后的命令,几个太监过来向朱由检施了一礼,便一人一只手的架着朱由检而走。
朱由检不住的挣扎,口中念念有词的大吼:“朕不走,放开朕,朕不走啊,”
但无论他如何用力,也甩不开几个太监的控制,强行将朱由检架入了乾清宫内。
王承恩等人与曹化淳最后告别,相继入了宫内。
待到场上只剩四百多余太监,曹化淳将手中腰刀高高举起喊道:“小的们,世人常言我等是残缺之人,阉人无胆,今日正值国破家亡之时,我等便要向世人证明,阉人也可报国,我等虽是身体残缺,可终究是个男儿!”
“报国!”
“报国!”
平日里受尽白眼的阉人们这一刻沸腾了,个个将手中兵器高高举起,喊着兴奋的号子。
见到军心可用,曹化淳也不再犹豫,最后朝乾清宫的方向跪倒拜了一拜,当即挥刀:“杀贼!”
“杀贼!”
……
宫中已然大乱,由赵黑子带着的三千多炮灰和李成栋的三百多骑已杀至午门的宫道上。
二人也不是什么好品行之人,一路之上见到不少逃亡的太监或者宫女。
赵黑子当即令人将其全部扣押,搜刮其身上所有的财物后,这才将人放出。
看的李成栋是暗暗咂舌,感觉就好像是心中的一扇大门被打开了。
但得益于神武军平时严明的军纪,严禁行军之时抢掠百姓财物。
李成栋刚下了命令想要分一杯羹,手下便有军官反对道:“李大人,王爷最是恼怒不守军纪之人,这般下令,大人是想要将我等全部编入了决死营吗?”
李成栋不由幡然悔悟,赵黑子手下的人本就是一帮违反军纪的炮灰,破罐子破摔的人当然可以肆无顾忌了,而他们乃是神武军中的正兵营,这般违反军纪,只会害了众位兄弟。
因此,李成栋只犹豫了一会,便举刀向前道:“继续前进!”
骑兵们继续上前,而赵黑子部的两千多人则被牢牢甩在了后面。
抢了一会儿,赵黑子所部也没抢得什么值钱的东西。
毕竟都是一些宫女和小太监,身上哪会有什么贵重之物。
看着另一边被扣押的几十号宫女和太监,此时这帮人正跪地哭泣求饶。
赵黑子摇了摇头骂道:“一帮子宫里跑出来的穷鬼,真是白费了老子一番力气,将东西都还给他们,咱们跟上李兄弟的骑兵!”
“我等遵命!”
恋恋不舍的将抢来的钱财还了出去,炮灰们恶言恶语的将这帮太监宫女全部赶走。
这些人不住的磕头谢恩,拿上所得财物后头也不回的朝宫门处跑去。
决死营正常开始前进,谁知这时后方却传来了阵阵的马蹄之声。
赵黑子侧目一看,领头的一员骑将身穿优良铜钉棉甲,里面鼓鼓囊囊的定是套了铁甲,头戴红樱铁兜鍪,手持一杆长柄马槊,身后则有一千多骑兵相随。
再看那人熟悉的面孔,不是骑兵营坐营官赵贵又是谁。
“吁!”
赵贵勒住了战马,眼见一脸亲切的赵黑子正要打招呼,他却直接出言打断道:“老黑,王爷有令,敢有在宫中劫掠伤人的,杀无赦!”
暗道一声侥幸,赵黑子行礼道:“谨遵王爷军令!”
随后,赵贵便同赵黑子合兵一处,径直朝宫中杀去。
行军途中,二人如往常一样谈些杂事,赵黑子再三犹豫的问道:“老赵,王爷可曾说过如何处置我这一干决死营兄弟,这一路征战下来,五千多人只余了两千多人了……”
“哼,还不是你当初之罪,坏了王爷的大事,王爷的心思我又如何知晓,莫要再多话了,快些进宫抓住那崇祯皇帝,要是立下了这般大功,你还担心王爷不宽恕你?”
“哈哈哈,说的有理!”
赵黑子本就是个没皮没脸之人,被言语冒犯也不恼怒,反而嬉皮笑脸的指挥着步卒继续前进。
赵贵则长叹了一口气,方才在宫门处他已看清了赵黑子与手下军卒的行为。
总归是他迷途知返,这下倒省了不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