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一转眼就到了傍晚,天色渐暗,远山轮廓早已隐没在厚重的云霭之中。
何博斌坐在竹屋内,望着窗外云雾锁山,隐隐感到不安。
“是不是去得太久了......”何博斌嘀咕道。
江河与那老道一去半日未归,探子行当里,时辰稍有差池,往往便是生死之别,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赵韫玉搁下茶盏,青瓷与木案相触,发出脆响:“要不咱们出去转转,顺便找找江河。”
何博斌沉吟片刻,终是颔首:“也好,枯等无益。”
二人推门而出,迎面一阵山风卷着湿寒雾气扑来。院中空空荡荡,晨间那两个活蹦乱跳的小童已不见踪影。几畦菜圃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冷清,唯有一株老桃树在风中簌簌作响,抖落几片残红。
何博斌皱眉:“那两个小鬼跑哪儿去了?”
赵韫玉指向云雾深处,回忆道:“我记得江河离开时,跟鹿道人往那条山径去了。”
顺她所指望去,一条青石小径蜿蜒入云,尽头早已被茫茫白雾吞没。山风掠过时,隐约可闻铜铃清音自远处飘来。
何博斌深吸一口气:“走,咱们去看看。”
二人踏上山道,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赵韫玉从袖中取出一张长明灯符,轻轻一晃,符纸燃起柔和光芒,照亮前方。光晕在雾中散开,浮动的水汽如星河碎屑,湿漉漉的,透着股寒意。
“这种云海中的大山,就是有这种麻烦。”
“我倒是觉得这雾气不对劲,估计是有人故意弄成这样。”
在何博斌的认知里,想要山间吹起如此之大的雾气,并非不可能之事。就比如土地神,就可以控制泥土中的湿气,从而让一方土地起大雾。
可此地并没有山神,唯一能布置结界的,也就那老道本人了。
可是那老道为何要突然结雾,难道是有人上山了?
二人继续小心前行,山风忽急。
行至半山,忽见一座茅檐竹亭悬于崖畔。亭子普普通通,四根竹柱撑着茅草顶,周围挂着几盏风灯,随风摇晃,发出微弱光亮。亭中石桌上散落着七八只酒坛,有的歪倒,有的还残留酒液,却不见江河与鹿道人的身影。
何博斌皱眉:“他们人呢?”
赵韫玉指尖抚过坛沿,“看这酒坛,应该刚走不久。”
突然。
山下林间传来枯枝断裂的细响。
何博斌反应极快,直接捂住赵韫玉的口鼻,闪身躲到一块山石背后。
“屏住呼吸,收敛气息!”
赵韫玉心跳加速,紧握长明灯符,熄灭光芒。何博斌也屏住呼吸,不敢呼吸。他最怕来者是元婴境修士,若对方用神识扫视,区区收敛气息根本无济于事,藏身之术形同虚设。
没过多久,霍骁珩带着一群黑衣人出现在竹亭附近。他身披黑袍,手中罗盘指针微微颤动。他一眼便注意到亭中散落的酒坛,捡起一只查看,酒坛口尚有湿润酒迹。
“他们刚走不久,应该还在附近。”
话音未落,一名黑衣人御剑从天边疾驰而来,落地后急报道:“霍大人,前方不远处发现几座小屋!”
霍骁珩脸色一变,抬手一剑,剑光带着诡异的紫光,瞬息封住那黑衣人咽喉。黑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便倒地不起。
“我说过,这座山有禁忌!上山要收敛气息,禁绝御剑!!”霍骁珩怒喝,一气之下,一掌拍碎了竹亭的石桌,酒坛滚落一地,碎瓷四溅。
“你们这群蠢货,定被那老道发现了!”
众黑衣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何博斌与赵韫玉藏在山石后,同样大气都不敢出。
赵韫玉低声传音:“这人是谁?好狠的手段!”
何博斌低声道:“看样子是之前搜公孙府的人,领头的怕是金丹境。咱们得赶紧找到江河,通知鹿道人。”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黑衣手下才壮着胆子低声问道:“霍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霍骁珩脸色阴冷,“当然赶紧趁着大魏那边的探子反应过来,赶快把人做掉!!!难不成在这儿看你们这群废物?”
说罢,他不再掩藏气息,纵身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鹿山仙府而去。底下一众黑衣刺客面面相觑,不敢怠慢,纷纷紧随其后,只是无人再敢御剑,只靠轻身术在林间穿梭。
等霍骁珩一行人走远,何博斌与赵韫玉才从山石后小心探出身子。赵韫玉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何博斌没急着回答,抬头望向山顶,沉声道:“赵韫玉,你去过山顶吗?”
赵韫玉摇头:“当然没有。你怀疑江河他们去了山顶?”
何博斌点头:“对。山腰不见人,山顶多半有鹿道人的布置。江河和那两个童子可能急着赶去那儿,忘了通知咱们。”
赵韫玉想了想,觉得有理,点头道:“好,咱们去山顶看看。”
二人不再犹豫,施展轻身术,借着浓雾掩护,沿着山道摸索前行。二人不再敢使用长明灯符,只能小心避开岩石与树根,步步为营。
......
与此同时,山巅之上,却是一片清朗,云雾皆在山腰处。
鹿道人立于一方青石台中央,手持一柄青色飞剑,剑穗系着截青竹筒,随着他指尖轻叩剑脊,一缕剑气如游丝缠绕,竹筒表面渐渐浮现出细密符纹。
下一刻,飞剑化作一道青虹破空而去,转眼没入远山暮色中。
江河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好奇道:“道人,你这是在向谁传信?”
老道笑抚白鹿鬃毛,未及作答。就在这时,下方云雾中传来细微的碎石滚落声,似乎有人在迅速靠近。
江河眸光一凛,手已按上腰间短刃,“他们来了?”
“稍安勿躁。”鹿道人话音方落,便见两团灰影自云海中窜出——正是童曦、童朔二童。两个小家伙如猿猴般在嶙峋山石间腾挪,几个起落便跃至山顶。
“何博斌他们呢?”江河沉声问道。
鹿道人也是眉头微蹙,问道:“徒儿,那两位客人呢?”
童曦喘着气摇头,“我们去客房找过他们了,可不知为何,屋里没人。”
江河一惊:“不好,我得下山找他们!”
鹿道人白眉微蹙:“不可,山下尽是黑鸦,你此刻下去,岂非自投罗网?”
【黑鸦:大魏人对碟子的俗称。】
“祸由我起。”江河却坚持道,“那二人身系要事,断不能有失。我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
老道凝视山间翻涌的云雾,忽而长叹:“罢了。”袖中飞出三张金光符箓,在空中排成三角阵势,“随老道走一遭,但需谨记——剑可以出鞘,步不能乱。”
江河郑重抱拳:“谨遵道长法旨!”
鹿道人转头对童曦与童朔吩咐:“你二人速去日月阵,启动阵法,护住山顶。无论发生什么,守住阵眼!”
“是,先生!”
童曦与童朔齐声应道,随后二人化作灰影掠向山巅的另一角。
鹿道人拍了拍白鹿,翻身上背,对江河道:“且去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敢扰我清虚山清净。”
白鹿四蹄踏出青莲虚影,载着二人朝山下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