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一案是我在奏折上看到过的，这个光禄大夫黄氏的案子，在路上听说过，也是在我们出宫这几天发生的，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是真的。
“还敢狡辩！”玄清陡然拔高声音，胡子几乎要吹起来，惊得我心口一跳：“那些尸身的死状，分明就是你的手笔！你的功夫是为师一手教的，难道我还会认错不成？”
我去，玄清现在这种表现，我都有种上次在宫里看到的不是他的错觉。
“师父息怒，的确并非徒儿所为，至于是何人有心陷害，徒儿也在探查真相。”
“不知悔改——来人！”花清流抵死不认，玄清怒火更炽，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他召来蛊奴，声音冷硬如铁：“请、家、法。”
家法？
一听到这两个字，不知怎的，我直接联想到了苡黛提到过的鞭刑，心里预感非常不好。
“花清流做错了什么？事情根本还没查清楚，凭什么动用家法？”
家法还没请来，我已经一步上前，严严实实挡在花清流身前。
玄清眼神一沉，但依然尽量温和地对我说：“徒弟媳妇儿，此事事关重大，你不懂。”
“虽然我不懂什么爱恨情仇，却知道任何事都不能妄下定论，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花清流和陆憬泽。”
废话，这事就不可能是花清流干的，他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证明。
“徒弟媳妇儿竟如此信任这两混小子？”
玄清面露诧异。也难怪，上一次在药王谷时，我对他们始终疏离冷淡。这才一个多月，在他眼中，这份“革命友情”未免升温得太快。
“是，我信！”
“小寒，快让开。”身后，花清流语气低沉。
我纹丝不动。
玄清像是抓住了什么破绽，目光深深落在我脸上：“你若当真信他们，当初便不会不告而别。”
一个多月前的事，竟被他拿来反驳我！
他说得对。十一年前那件事，我如果曾经有过一丝信任，就不会不告而别。那样决绝地转身离开，恰恰说明——我从没留恋过。
正说着，蛊奴已取来乌金长鞭——果然比苡黛那根更粗更沉。挨上这样一鞭，不死也得脱层皮。想到花清流从小到大不知受过多少回这般刑罚，我都不禁替他肉疼。
“徒弟媳妇儿，眼下之事，不是一句信或不信能说清的。”玄清将话题拉回正轨，神色间明显已经不想和我周旋：“近日两起灭门惨案皆出自婪音府之手，即便非他二人亲自动手，也必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这家法，必须执行。”
他转向一旁的蛊奴，令道：“将沈姑娘拉开！”
蛊奴这东西，力气不输习武之人，又毫无理智可言。玄清一声令下，它就死死扣住我的手臂，把我狠狠拽向一旁。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如困兽般用尽全身力气：“不能动家法！花清流身子不好，几鞭下去会要了他的命啊！”
我这样维护花清流，除了知道他蒙冤之外，更因为他正和黎昱结盟。要是真被玄清打出个三长两短，这戏还怎么唱下去？我又该怎么摆脱他们，重获自由？
“为师自然有把握能治好他。”
玄清说着，手里的鞭子已经高高扬起。
“不要！”
就在鞭子落下的瞬间，我还在惯性挣扎，本意是想去按玄清的手。没想到牵制我的蛊奴却像是突然失了力气，手上一松，我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带着惯性冲了出去，脚下刚好踩到一颗石子改变了我的方向，撞向花清流，花清流本能地伸手接住我的瞬间，在我们双方同时的目瞪口呆中，我的后背骤然炸开撕裂般的剧痛。
“啊——！”
“小寒——师父！”
“徒弟媳妇儿！”
随着一声惨叫，我的眼前一黑，就和这个世界断网了。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睡在先前睡过的那张床上，还是那间房，后背依旧火辣辣地疼。傀儡婉月正坐在床边，目空一切地给我涂药。
“婉月……。”我不过是微微地侧了侧头，就扯得后背更疼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痛！”
我疼得龇牙咧嘴，婉月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给我上药，动作机械得像在给木头人抛光。
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给花清流上家法，我的后背这么疼……？”
也不指望婉月回答我，给我上完药，穿好衣服后，婉月就退了出去，下一秒，门又被人推开，来人脚步声很轻，走进里间我才看见是花清流，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东西。
“花清流……我是晕了吗。”
花清流快步走到床边，将药碗轻轻放在床头小几上。他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唯有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着复杂情绪。
“你……”他声音有些哑，停顿片刻才继续道：“为何要冲过来？”
我怔了怔，记忆如潮水回涌——玄清扬起的乌金鞭，蛊奴突然松开的手，我失控前扑，还有后背那炸裂般的剧痛。
“那一鞭……”我猛地反应过来：“我替你挡了？”
花清流眸光一沉，默认了我的猜测。
“师父盛怒之下出手，力道非同小可。”他声音低哑。
“那是因为……”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花清流打断。
“第二次，小寒，这是你第二次替我挡下伤害。”
他又误会了，穿越之初我就被迫为他挡了一刀，这次又来了！
我迫切地要解释：“不是，我不是……。”迫切到几乎要强忍剧痛从床上爬起来。
“别动。”花清流伸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指尖隔着衣料传来微凉的触感。他目光深沉地望着我，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俯身将药碗端起，用勺子轻轻搅动：“就当你是为了我，左右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原来他都知道，知道还这样自欺欺人，又是何必。
“我……”
“先喝药。”花清流将一勺药递到我唇边，动作出奇地温柔，“师父说这药能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