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接过匕首一看,发现正是之前徐宏交给她的木匕首。
“看到这个假人没?”扈三娘指了指树下的假人模型,“我要你用这把匕首,在它的身上捅出窟窿眼。”
假人模型是棉布做的,出自于许莹之手。医馆成立之初,没有场地摆放假人模型,只能搁置在武馆里。后来医馆里多了其他模型,这一个便被闲置在武馆里。模型里面塞满了棉花,外面是软胶,厚度是很惊人的。
鱼幼薇握紧手里的匕首,心里有些犯难:用这么一把玩具匕首捅穿假人?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扈三娘见她游移不定,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怎么,你不敢?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脓包徒弟!”
“你就把它当成你的敌人,这个敌人与你有血海深仇,你此刻需要做的,就是手刃仇敌!”
闻言,鱼幼薇的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她握紧手里的匕首,咬紧牙关,向假人身上招呼去。
扈三娘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鱼幼薇算是她带过的最聪颖的弟子,她能将人体周身108个要穴记得滚瓜烂熟,清楚地知晓36个致命死穴。但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
她这个徒弟总是心太软,连路过的蚂蚁都舍不得踩,如果不磨练一下她的心性,未来遇到危险,她如何下得了手?难不成站在原地只躲不还手吗?
“使点劲儿!你没吃饭吗?!”扈三娘怒吼道,“我家八十岁的阿婆都比你力气大!人家一顿能吃两大碗饭!”
“你看看你那窝囊样!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你说这话害不害臊?!”
鱼幼薇银牙紧咬,匕首扎进假人身上,被软胶一挡,又重重弹回来。正值盛夏时节,汗水滚到眼睛里,她只是微微眯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扈三娘叫道。
鱼幼薇听到她突然提到两个“死穴”,依言出招,倒转刀柄,捅向后头顶的“百会穴”。她这一下用足力道,只听“噗”的一声,刀刃将人脸捅了个对穿。棉絮纷飞,她的鼻头也粘上了一片。
“这就对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怜香惜玉!在这个世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有两个下场——被杀或者被凌辱!你喜欢哪一个?!”
电光火石间,一道红色身影从眼前掠过,鱼幼薇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酸,她快步绕到假人身后,用力扎进假人。
“错了!这是悬枢,再往下一指距离才是命门!”扈三娘嘶声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重新来!”
鱼幼薇压下心头的怒火,她又按照吩咐捅了假人好几刀,直到扈三娘走过来,用力扳住她的肩膀才肯停下。
“别练了!你的力道倒是有了,但是你的心已经乱了!心不静,再怎么练习也是白搭!”扈三娘叹了一口气,将手帕递给她,“擦下汗,歇息一会儿就回去吧。”
回到家后,鱼幼薇照例问了穿杨一句:“穿杨,修竹回来没?”
穿杨接过她手上的碎花布包,恭恭敬敬地说道:“鱼姑娘,还没有呢。公子说最近公务繁忙,今晚可能不会回来,让我们不用等他。”
鱼幼薇神色一黯,她挤出一丝笑容,“晚饭你们三个吃吧,我不饿,先回房了。”
回屋后,她翻出段书瑞写给她的信,开始逐字逐句地看起来。这些信都被她理得整整齐齐的,放在一个大箱子里,塞在书桌下面。
不知为什么,她最近老是患得患失、想东想西,她比以往都想见到他,恨不得一回来就能看见他。
段书瑞最近在督办一起重大案件,忙碌之余还不忘梳理线索,时常没日没夜地待在大理寺,距离他上一次回家,已经是十天前了。明明知道他只是歇在耳房,没有去别的地方,但她还是忍不住想他。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鱼幼薇心下一喜,兴冲冲地去开门。
“鱼姑娘,我做了面皮汤,您吃点吧。”曹阿三将一碗汤圆递给她。
她心中好生失望,道了一声谢接过,转回屋内。
月光如水,落入窗楹,给蒲席铺上一层白纱。鱼幼薇拿起枕边人的睡衣,随意搭在身上,就闭上眼睛,任由睡意席卷全身。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起来,正坐在床边伸懒腰,突然看到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你、你怎么在这儿?”鱼幼薇先是一喜,旋即察觉到不对,赶忙改口,“还没到下值时分,你怎么回来了?”
段书瑞唇角轻扬,似初绽的梨花染了晨露。他负手而立,一步步向她走来,“前段时间冷落了娘子,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今天好不容易有空,想回来陪你,不可以吗?”
说到后面几个字,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尾调也染上几分无辜。
怎么不可以?当然可以啊!
鱼幼薇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腰,惊喜道:“这样真的……不会误了你手上的案子吗?”
“放心,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员,底下还有人手帮忙呢。很多琐碎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们去做。”
自从段书瑞擢升为从五品大理寺正后,孟玄宇从一帮观政进士中脱颖而出,顺势接替了他原来的位置。
孟玄宇倒是个少见的“工作狂”,他一直没有娶妻,一心扑在公务上,段书瑞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就差把“忠心”二字刻脸上了。
“好啦,我在旁边等你。你梳妆打扮好后,我们就可以出门了。”段书瑞凑到她耳边,吻了一下她的耳垂,“不化妆也可以,你素颜就够美了。”
鱼幼薇嘻嘻一笑,她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描眉画眼。她的妆匛前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罐子,时不时拿起一个,让段书瑞挑选。
“你说,这两盒胭脂哪盒颜色更鲜亮?”
“我涂什么颜色的口脂好看呢?这个颜色会不会太深了?”
段书瑞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娘子,你涂什么颜色的口脂都好看。”
知道面前这人不会搭配,鱼幼薇也没生气,冲他做了个鬼脸。她穿上一袭碧罗裙,戴上一支木簪子,就要过去牵段书瑞的手。谁知刚走到一半,她就停住了。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不满地嘟起红唇。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