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闭的实验室里,惨白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与角落里排气扇的呜咽声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音。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仿佛这里不是实验室,而是一座阴森的屠宰场。
姜夔穿着闷热的防护服,后颈早已被冷汗浸透,顺着脊梁滑进衣内,他死死盯着屋子中央那个硕大的试验台,台上摆放的各种实验设备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尤其是那几瓶猩红的试剂,在惨白灯光下,如同凝固的鲜血般触目惊心。
稻森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在阴影里忽明忽暗,橡胶手套摩擦离心管发出刺耳声响。
“竹井君!听说你有生物密码给我?”
他刻意拖长尾音的日语裹着金属般的冷硬,防护面罩上的雾气随着笑声凝成水珠,啪嗒坠在姜夔脚边。
姜夔喉结滚动,余光扫过墙角那个篓子,几十只死白鼠堆叠成小山,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瞪着天花板,泛灰的小尸体仿佛在无声控诉。
“您信了?”
“我要是说不信的话,他们能让你进来?” 稻森突然凑近,面罩几乎要贴上姜夔的鼻尖。
姜夔强忍着胃部的翻涌,注意到对方防护服袖口沾着暗红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这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当稻森将两只小白鼠丢进玻璃箱时,姜夔的心脏猛地悬到嗓子眼。
“竹井教授,你注意看,我现在向玻璃箱里喷洒一号试剂,这个试剂我已经稀释了 100 万倍。”
稻森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
“100 万倍?”
姜夔惊讶道,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红色试剂喷洒的瞬间,他清楚看见两只小鼠的胡须剧烈颤动,粉色的小爪子疯狂抓挠箱壁,却在短短一两秒钟内,瘫成两团僵硬的毛球。
“小白鼠死了吗?” 他问,同时悄悄从裤兜里掏出微型照相机,握在手里,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
“没有。但是快了。”
稻森说着,把一只小白鼠夹了出来,放进另一个玻璃箱,随后转身对平松说,“你把小白鼠的肚子划开!”
“是。”
平松的解剖刀划开鼠腹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姜夔用身体挡住稻森的视线,装作咳嗽了一声,一只手果断按下相机快门。
“竹井君,你看,现在小白鼠的内脏已经开始发生病变。用不了几分钟,小白鼠就会没命。”
稻森的语气充满炫耀。
“好恐怖!”
姜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恶心说道。
稻森又夹起玻璃箱里的另一只小白鼠,放进有健康小白鼠的玻璃箱,一两秒钟,健康小白鼠也不动了。
“传染?” 姜夔惊叫道。
“不是传染,是剧烈传染!” 稻森癫狂的笑声震得防护面罩嗡嗡作响,他像展示珍宝般举起染血的解剖刀,刀尖还悬着半片颤动的鼠肺,“一只这样的小白鼠,瞬间传染给 100 只小白鼠都不是问题!”
“这太可怕了!” 姜夔说,手掌用力,几乎要将相机捏碎。
“用在人身上,也是这种效果。”
稻森接着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们可以从飞机上低空泼洒病毒,也可以做成病毒炸弹,把药水投射到中国军队的阵地上。那时候,中国人就成了小白鼠,大日本皇军就可以横扫中国,不,应该是横扫整个世界!”
姜夔听着这些丧心病狂的言论,真想现在就一刀捅死眼前这个恶魔。
“如果这样的话,皇军官兵岂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死了?”
姜夔的提问带着刻意的颤抖,眼睛却死死盯着稻森手里的蓝色试剂瓶。
“当然不会!皇军会绝对安全!你过来看。”
稻森说着,接过平松递来的健康小白鼠,用注射器给它注射了一点蓝色药液,“我现在注射的是免疫试剂。”
随后,他将注射过蓝色药液的小白鼠放进先前的玻璃箱,再次喷洒红色药水。
注射过免疫药水的小白鼠依然活蹦乱跳,而新放进去的健康白鼠,却很快死去。
“看来,稻森教授,您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姜夔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这些罪证传递出去。
“还算不上完全成功,半个月以后,我还要去满洲进行一次真人实验。成功以后,还会在日军战斗前线,进行实际战场测试。到了那个时候,嘿嘿,整个地球都是我们日本的。”
稻森的话语中满是贪婪与狂妄。
“稻森教授,您的实验一定会成功的!您身边的这几位助手也可以完成这样的实验吗?” 姜夔继续假意奉承。
“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几个都行。” 稻森自信满满地回答。
“稻森,收音机我已经给您带来了,我还得赶回学校去。”
姜夔一秒钟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
“竹井,不准备跟我喝两杯?”
“我怕你给我下毒!”
稻森发出阴森的笑声,让姜夔不寒而栗。
“你送竹井教授出去。” 稻森对平松说。
“是!竹井教授,请这边走!” 平松打开实验室的另一道门。
姜夔回转身,对着稻森和几个助手,果断按下相机快门。
穿过消毒间,脱下防护服,热水冲刷着皮肤,却冲不淡萦绕在鼻腔的血腥气与罪恶感。
走出木屋,姜夔看见北村禄郎鹰隼般的目光扫射过来,姜夔下意识按住藏相机的位置,指尖触到微微发烫的金属。
“生物密码告诉稻森教授了?”
“我是个负责任的人。”
“你进了稻森的实验室?”
“进了。北村中佐,您还要问些什么?”
“我问完了。”
“问完了我就可以走了?”
“请!”
姜夔快步向码头方向走去,海风卷起衣角,口袋里的相机随着步伐轻轻撞击大腿 ——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铁证,也是拯救万千同胞的希望。
身后传来的 “去,跟着他!” 的命令,让姜夔的脚步顿了半秒。
......
刘简之半跪在潮湿的泥地上,双手稳稳托着望远镜,镜片后的双眼死死盯着远处蜿蜒的小路。
姜夔的身影渐渐清晰,藏青色长衫在暮色中忽隐忽现,仿佛随时会被这暗沉的天色吞噬。
周沪森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迷彩服蹭过带刺的藤蔓,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动作敏捷而谨慎,像一头潜伏的猎豹,终于爬到刘简之身旁。
“姜夔出来了。你和程振奇在这儿看着,我跟孟诗鹤去码头见姜夔。”
刘简之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是!”
周沪森简洁有力地回应,眼神中透着坚定。
刘简之起身,快步走进竹林。
斑驳的树影下,孟诗鹤正与程振奇低声交谈,两人凑得很近,不时警惕地观察四周。
“程振奇,你在这儿警戒,注意保护周沪森,孟诗鹤,你跟我走。” 刘简之语气严肃。
“去哪儿?” 孟诗鹤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疑惑。
“姜夔去了码头,我们去码头看看。” 刘简之简短地回答,转身便往林外走去,孟诗鹤赶紧跟上。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林子,悄悄来到一个土堆后面。刘简之掏出望远镜,孟诗鹤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渡海客船庞大的身躯稳稳停靠在码头边,搬运货物的吆喝声隐隐约约传来;离渡海客船约 30 米的地方,一艘巡逻艇安静地停泊着,一个警察正拿着水管清洗艇上的地板,水花四溅,在夕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码头到对岸的距离,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遥远,大约有 5 公里,海水泛着暗红,仿佛流淌着血水;
离巡逻艇不远的海岸边,那个只有顶棚的简易木棚孤零零地立着,木棚里,几个柴油桶随意堆放着,油桶旁边,几个废旧轮胎东倒西歪。
离木棚对面不远的地方,小饭馆透出昏黄的灯光,一个女人正在水池边洗菜,她的动作机械而迟缓。
刘简之缓缓放下望远镜,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走!我们去码头等姜夔。”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刘简之和孟诗鹤从土堆后面走出来,尽量压低身子,沿着小路,朝码头边的小饭馆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