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这个消息,楚清鸢一整人的血液仿佛凝住。
她似是不可置信,再次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钱校尉单膝跪地,脸上既愤怒又无措,“殿下,庆城的百姓恐怕是被乌旦军队抓走了!”
庆城城楼上,楚清鸢的手指在青砖缝隙间顿住。
硫磺的气味还残留在指尖,但钱校尉带来的消息却让这胜利的喜悦瞬间凝固。
\"全城搜了吗?\"她声音很轻,却满是寒意。
钱校尉单膝跪地,额头渗出冷汗:\"回殿下,属下带人搜遍全城,只找到几个藏在枯井里的老人。他们说……乌旦军队撤退前,把所有人都抓走,不知道驱赶到了何处?\"
慕凡手中的剑\"铮\"地一声出鞘半寸,\"布岱勒这是要仿效安城?\"
楚清鸢极力忍住心底的怒火,抬手制止了他,目光投向北方灰蒙蒙的天际。
\"不是屠城。\"她转身走向城楼台阶,\"他要用人质换城池。\"和他对战了一年多时间,她清楚他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做违背底线和原则的事情。
庆城城主府内,烛火通明。
楚清鸢展开刚收到的羊皮信,上面乌旦文字铁画银钩:
「三日后,云内河谷,协商换人事宜,不许带兵。——布岱勒」
\"狂妄!\"副将拍案而起,\"殿下,这是陷阱!\"
他盯着地图上的云内河谷:\"此处地形险要,两侧山崖陡峭,一旦进入便如瓮中之鳖。\"
楚清鸢指尖轻点羊皮信上的火漆印,布岱勒用的是私人印信而非军印,这个细节让她若有所思。
“一大群百姓被抓,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你们仔细留意庆城附近的脚印、生火、以及大小解等,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楚清鸢盯着地图,将几个值得怀疑的地点指给了围在她身边的将领。
“这些地区尤其注意排查!”她不相信五六万的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毫无痕迹的消失。
就算提前计划、多次训练也不可能!他们一定被安置在了庆城附近的某个地方。
\"是。\"
楚清鸢卷起信纸,她直起身,战袍在烛光中投下修长的影子,\"备马,明日我亲自去。\"
\"殿下!\"众将领目露不赞成,“若是陷阱怎么办?”
但楚清鸢眼神坚定,“如果本宫不去赴约,把布岱勒惹急了,他定会在你们找到百姓之前,来个鱼死网破!”她意已决。
“我们上阵杀敌就是为了让百姓能安稳生活,如今,就算是龙潭虎穴,本宫也必须去闯一闯,给你们搜寻争取时间。”
慕凡单膝跪地,\"至少让末将带三百精兵……\"
楚清鸢摇了摇头,\"本宫若带兵前去,不等开始协商,那些百姓立刻就会变成尸体。\"
她看向众将,\"庆城刚刚收复,需要兵力驻守,慕凡随我足矣。\"
“退下吧,星转留下。”
很快,议事厅里只剩下了她和星转。
“公主。”
“这枚玉佩是父皇给本宫的,”她指了指案上的龙纹玉佩,“若是本宫出了意外,等一个月,用它打开本宫留下的锦盒,里面有最新的部署计划。”
这里面是她的第二个杀手锏!
星转慎重地接过锦盒,拿起了案上的玉佩。
“公主,您一定会平安。”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十分执拗地说。
楚清鸢失笑,拍了拍他的双臂,“本宫尽量。”
深夜,楚清鸢独自站在城墙上,北方的星空格外明亮,她有些想家了。
看着庆城废墟中那些死不瞑目的面孔,她的指尖无意识抚上腰间的火药囊——里面是她改良过的炸弹,只有鸡蛋大小,外观上酷似石雕配饰,一个的威力却足以炸死三个壮如牛的人。
……
三日后,云内河谷。
楚清鸢一袭素袍,未着铠甲,只在腰间悬了佩剑,慕凡跟在她身后三步之距,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河谷中雾气弥漫,风一吹,旁边的树叶便发出沙沙声,恍若世外桃源。
\"来了。\"楚清鸢突然停下。
雾气中走出十余骑,为首之人身形魁梧,正是乌旦名将布岱勒。
他也没穿战甲,粗布衣衫外罩着狼皮坎肩,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弯刀。
\"早知大虞女主帅胆识过人。\"布岱勒在五步外勒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和他一直在战事上博弈,却从来没有真正交过手。
楚清鸢微微颔首:\"将军邀我来,不会只为说这句恭维话。\"
布岱勒大笑,笑声在河谷中回荡。
他翻身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走到一处平坦的河滩,侍从早已摆好矮几和酒壶。
\"我乌旦儿郎向来直来直往。\"布岱勒盘腿坐下,\"我要庆城,你要百姓。换还是不换?\"
楚清鸢没有碰面前的酒杯:\"将军应该知道,本宫不可能将战略要地拱手相让。\"
\"那就没得谈了?\"布岱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若战争只是为了满足某人的权欲,那咱们便没得谈了。”
\"但,\"楚清鸢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如果将军打仗是为了乌旦百姓能过上好日子,那本宫自然可以给将军更好的条件。\"
布岱勒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人,拿过并展开羊皮纸,眉头渐渐皱起:\"公主的意思,本将有些看不懂。\"
这里面隐含着退兵的条件。
楚清鸢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并不是无知而不懂,只是在和她讨价还价。
\"大虞与乌旦互市,互通有无,才是比强取他国土地要好的计谋。\"楚清鸢轻声道,\"毕竟,你们攻不下大虞,或者说,就算你们强占了大虞的土地,也开发不好这片土地。\"
布岱勒眯了眯眼正在沉思,她说的话令他不舒服,但有一点无疑是对的,乌旦那群官僚将领,只懂怎么争权夺利,就是些酒囊饭袋!让他们管理城池,简直不可想象。
“本将要如何相信公主所言非虚呢?”
闻言,楚清鸢也不恼,“将军心思缜密,想必早就查过本宫的过往经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本宫是清十商行的幕后掌舵人,也是大虞的监国公主,无论哪一重身份,与乌旦互市都不成问题。”
布岱勒的手指在羊皮上摩挲,显然在权衡真假。
楚清鸢伸手,想要从袖中取一样东西时,乌旦侍卫立刻刀剑出鞘,慕凡的刀也架在了布岱勒颈边。
\"都住手!\"布岱勒喝道。
他盯着楚清鸢的手——只见她缓缓从袖中拿出了一块刻有鸢尾的令牌。
她将令牌推到布岱勒的眼前,“这是清十商行的行商令,也是本宫的身份象征。”
楚清鸢面不改色,\"本宫想,将军肯定见过清十商行进入乌旦的入境文书,上面盖着的图案与此令牌一致。\"
布岱勒沉默良久,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块令牌,仔细端详,确实是真的。
他心里已经开始动摇,毕竟有火药在,他们要赢,更加难上加难,而且,每次上战场死的,都是乌旦的勇士。
他突然大笑:\"好!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本将还需传令大汗!\"
他拍案而起,\"本将平生最重英豪,如公主这般人物,自是一流……\"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布岱勒的脸颊钉入身后树干。
河谷两侧突然冒出无数弓箭手,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