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欢被董金成的眼神恶心到了。
这种眼神，她前世看到过不少，所有朝她流露这种眼神的人，都没有落到好处。
下一秒，董金成就满心都是烦躁，“是，我是被部队撵回来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混账王八羔子，要不是你们把我爹弄去蹲笆篱子，我怎么会被部队嫌弃？
说好了要提拔我的，那帮狗日的领导们最后翻脸不认人了，凭什么我爹干的事要栽到我头上，不公平，这世道不公平！”
孙桂花吓了一大跳，“儿啊，你咋回事啊，你不是糊涂了吧？”
“我糊涂？我没糊涂，糊涂的是你们！”董金成指着他妈骂道，“两个老猪狗，偷那么多粮食在家里，不会弄去卖吗？还让人抓住了，你们是不是人啊，怎么蠢成这样？
我怎么会有你们这样蠢笨的父母？”
孙桂花摇摇欲坠，“金成，你咋回事？啊，你咋回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啥样了？”董金成哈哈大笑，“我是什么人，我读过高中，我还当了三年兵，这生产队里谁比得上我？最后，被你们害成这样！”
他朝许清欢走过去，“许清欢，你瞎了眼吗？我这样的你看不到，你竟然会看上江行野那种蠢货，他是个什么人，一个二流子，一个连初中都没有读完的文盲，
一个只会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一辈子就只能是上江大队这点出息了。他才应该配江行梅那种村姑，你看中的应该是我这样的天之骄子！”
周围的议论声不绝入耳。
“妈耶，这董金成是疯了吧？”
“估计是疯了，瞧着就不正常了！”
“是啊，我的天，他以为他是谁呀，皇帝家的太子啊，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村姑呢，真是的，他也不看看他是谁！”
许清欢等议论发酵的差不多了，道，“是，江行野是比不上你，他没有尽心培养他的父母，没有读多少书，也没有当过兵，没有多少见识；
但他不忘本，他永远记得他是上江大队的人，他的根在这里，他是农民的儿子，他要让上江大队的父老乡亲们吃得饱肚子，穿得起衣服，将来，他还要让上江大队富裕起来！”
众人的情绪被带动，社员们对董金成指指点点，只差骂他家十八代祖宗了。
董老桑急得不得了，拐杖一跺，“董金成，你失心疯了吗？”
董金成斜睨他，“我才没有失心疯，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个糟老头子听不懂，那是因为你见识浅，你这一生连安广县都没去过吧，不就是仗着自己活得久一点，就想指责我？”
董老桑差点气晕过去，他用拐杖指着董金成，“好，好，好，仗着当了几天兵，连本都忘了，就你这种东西，跟你那不走正道的爹一个球样！”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凭啥我爹的事要算我头上？”
许清欢道，“如果没有你爹挖社会主义墙角，没有你爹偷窃生产队那些粮食，你们一家子能吃得那么好？你能长得壮实，最后成功验上兵？”
“对，就是这个道理！”
“还敢说和他没关系，当初吃的时候怎么没说少吃点！”
“不要脸，这一家子都不要脸。当初董爱梅和许知青抢行野，现在这董金成又看上了许知青，这一家子都歪了。”
“可不是，当初董新民当书记，给咱生产队什么好？把人家知青欺负得哦！”
“得亏良成不像他这一家子。”
许清欢的背影渐渐地从董金成的视线里消失，他的脑子猛然清醒了过来，惊问道，“妈，我刚才说了啥？我刚才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孙桂花正伤心呢，“你还知道你说了什么，你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她捶胸顿足，“我和你爸就算再没有能耐，也是想尽办法对你们好。你爸他是走错了路，可他为的到底是谁啊？”
董金成这会儿懊恼得不得了，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呢。
刚才那一会儿，他的思想根本就不受控制，平时心里是想的，一股脑儿地说出来了，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他难道是中邪了？
“妈，那些话根本不是我想说的，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平时都不这么想，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妈，你相信我，真的，是不是有人给我下药了？”
董爱梅忙道，“一定是的，妈，一定是的。我以前听那个许漫漫说过，她和蒋承旭那天晚上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睡在一起了，她平常根本没那种想法的。”
当妈的对自己儿子都是有滤镜的。
再加上孙桂花这脑子也想不深，她并不会想到，儿子心里没有那些念头，他又是怎么把话说出来的。
他脑子里又没蹲着另外一个人。
“好啊，我就说呢，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这许清欢果然不正常，她肯定是个巫婆。”孙桂花道。
孙桂花安抚儿子，“儿啊，你没别的毛病吧？你可真是，吓死妈了！”
董金成的毛病其实有点大，他如果娶不成江行梅了，在这上江大队又怎么会有用武之地呢？
难道他要进厂当一个普通的工人不成。
他最起码得是高层领导吧，他爸没进去之前可是生产队的书记。
“妈，无论如何还是得和江家联姻才行。”董金成道，“现在这上江大队是江家说了算，如果我们姓董的一句话都说不上，生产队的利益就都是江家的了。”
孙桂花也骂董姓一族的人，“当初你爸被许清欢那贱人害的时候，姓董的只看到那点子粮食，全都向着他们说话，没有一个帮衬你爸的，要是都被姓江的把好处占了去，那都是活该。”
“妈，到时候占的就不光是那些人的好处了，还有我们一家的。”董金成只觉得和他妈说话，是真累，这就是聪明人和蠢货打交道的难处了。
“啊，那咋整啊！”孙桂花骂道，“可不是，那么多人都在厂子里上班，爱梅就进不去。董良成那杀千刀的也不管。”
是了，他那傻子兄长都能当大队长，还娶了个知青，他竟然只能和江行梅这等大字不识一个的人结婚。
雪停了，董良成把门口打扫干净。
隔着窗户，沈金华抱着孩子和他说话，“良成，不管政策怎样，我都打算好好学习将来有机会了就拼一把，你呢，你是什么打算？”
董良成半天没有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我也想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