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开始。
监考老师宣布“开始答题”后,傅北辰拿起笔,沉稳下笔如流水。
明月一脸懵,她压根没正经上过几天课,试卷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是化学还是数学,还是物理啥的公式像甲骨文,她头都大了。
眼珠子悄悄一转——看傅北辰。
傅北辰写到第六题时,余光感到一股“沉重的凝视”,像装了望远镜的显微镜死死盯住他。
他面不改色地把试卷往自己那边挪了三公分,顺便用手臂一挡,构建一道“学霸防火墙”。
明月挑眉,一点没自觉,身体还往他那边靠了靠,眼睛几乎贴到他肩膀上。
傅北辰皱眉,果断出招,把笔盒立在试卷边缘,像砌墙一样,再加上一张空白草稿纸盖住重要区块。
这场景,像极了防贼现场。
明月终于忍不住:“同学,你也太不讲武德了。”
傅北辰面无表情:“你要脸吗?”
明月翻了个白眼:“考个位数太丢人,我是爱面子。”
傅北辰:“那也不许抄我的。”
明月:“有出息。”
傅北辰:“谢谢,我确实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语速极快,却都压在气音之内,监考老师没听清,只觉得气氛古怪。
考试结束铃一响,傅北辰啪地合上试卷,第一个起身,动作利落得像要甩开谁似的,白衣少年神色淡漠,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明月见状,眼里闪过狡黠,快步追上去,一记肩膀撞了过去,硬生生把少年撞了个踉跄。
傅北辰没设防,脚步不稳差点撞上门框,回头,眼神一冷——
那女人气势汹汹,转身离开,还故意撂下一句:
“脑子聪明,了不起啊?恩将仇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讨人厌。”
傅北辰:“……”
全班人安静三秒后,齐刷刷笑了。
“哇塞,北辰,新转校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怎么还挑衅了?”
傅北辰懒得搭理,指节一动,淡淡整了整衣角,走路步子带风。
人确实漂亮,像水里养出来的狐。
可惜那张脸,有几分像他妈。
他没兴趣招惹疯子。
*
街头,午后的阳光毒辣,水泥路面亮得刺眼。
傅北辰一身白t牛仔裤,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双手插兜,不扶把手,一副欠揍的少年得意模样。
忽然——
“滴——!”
一声刺耳喇叭猛地炸开。
“卧槽!”
傅北辰被吓得一个激灵,车把猛一晃,差点连人带车飞出去,堪堪用一条大长腿撑住地面才稳住。
一辆红色夏利呼啸而来,车窗滑下一半,一张冷脸探出。
戴着墨镜,头发束得一丝不乱,嘴角微抿,风一吹,红唇一勾。
“让你不给我抄!”
“摔死你活该!”
——又是她。
傅北辰脸色当场黑成碳。
“靠。”他咬牙低骂,“开车没刹车的吗?没素质。”
明月见少年被她气的不轻,满意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扬起尘土疾驰而去。
傅北辰嫌弃极了,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灰尘,就说了,长得漂亮的女人都是蛇蝎心肠!
*
明月推开院门,院子里,砝码卡正蹲在花砖边拔草,头上裹着湿毛巾,身上穿着件宽大的短袖t恤,背后汗湿出一大片。
她听到门响,猛地站起来,草没来得及扔,掉了一地。
“小姐!”她连跑带跳过来,口音浓重地用德语劈头盖脸来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我看到老爷……要杀人。”
明月低头换鞋,动作却顿了顿,眉心微蹙:“砝码卡,你慢点说。”
她缓慢地把钥匙搁上玄关柜台,抬起眼,轻轻笑了一下。
砝码卡胆子小,在德国他们遵纪守法,后来去了澳门以后,砝码卡慢慢地也就见惯不惊了。
明月安慰地扶了抚她的后背,“砝码卡,没事,没事。”
砝码卡惊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混着德语结结巴巴解释:“黄家二小姐……两只手,少了六根手指……老爷说,是替你出气。”
明月愣了片刻。
明贺之做事一向雷霆万钧,不爱留活口。
按理说这个黄一心可是要她的命,她很明白自己在明贺之心中的地位。
不过,她不愿深想,因为明家和黄家之间还横着一个明星呢。
“好啦,我知道了。”明月点着头,又对她说,“晚上,我想吃红豆刀削面。”
“好的,小姐,我就去做。”砝码卡还是心有余悸。
明月踏上阶梯,刚走两步,又顿了顿,回头对着砝码卡笑了:“那年,谢谢你,砝码卡。”
砝码卡怔住,嘴角微微颤抖:“小姐,这话说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当时,是她发现黄二小姐拔了小姐的氧气瓶,并企图掐死小姐,是她救了小姐。
但,她这条命是小姐父亲给的,这辈子必当报答小姐。
*
二楼卧室里,天花板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掀动一点带热意的风。
六月的广城,湿气像条蛇,贴着每一寸皮肤,喘口气都带着潮。
明月的房间宽敞干净,靠窗处放着一张老式木书桌。
书桌上新添了一台崭新的联想586电脑,方方正正,显示屏还没撕掉保护膜。
旁边静置着一台佳能bJ-200喷墨打印机,A4纸包码得齐整,灰色塑封袋映出她低头时的倒影。
这是她托香港那边的老熟人走货口带回来的,光电脑就小一万,打印机也贵得让人心疼。
她脱下牛仔裤,只剩下淡灰色棉质底裤和一件宽松白衬衫,在家她向来这样随性。随手一丢,裤子搭在椅背上,露出修长白净的腿。
她的衬衫早已浸出一层薄汗,贴在脊背上,却没有半点狼狈。
系上围巾式耳机,坐进椅子里,长指如水银流动般飞速敲击键盘。
屏幕亮着,标题弹出:《月光邮差与纸飞机国王》。
不是写给小朋友的童话——而是给成年人看的梦。
写给那些,从没等来一句“对不起”的人。
两个小时后,她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嘴角缓缓勾起。
“打印。”
嗡——
打印机启动,纸张带着墨香一页页吐出来。她靠过去理了理,用指腹抚平那片新鲜热度。
窗外天色渐暮,风吹过来,拂起桌角的稿纸。
她抬头,望着窗外渐沉的天,随手拿起窗台那支黑色军用望远镜。
那是德国带回来的,施耐德镜片,成像极清。
那年,她在汉堡时认识了个退役兵,说这是东德留下的老库存,识货的才知道它的好。
她抱着望远镜,走上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