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散尽时,阿月已挎着竹篮站在院外的小径上,姬云帆背着竹篓跟在后面,篓里装着小铲子和布巾。东边的山坳里果然缀满了红玛瑙似的野枣,枝头被压得弯弯的,低处的枣子伸手就能摘到。阿月踮脚去够高处那颗最红的,指尖刚碰到枣皮,就被细枝勾住了发带,姬云帆伸手替她解开,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阿月猛地缩回脖子,脸颊比手里的野枣还要红,枣子从指尖滑落,“咚”地砸在竹篮里,惊起两只停在枝桠上的麻雀)。
孩子们吃过早饭,就缠着玄黄域主教他们编草蚱蜢。玄黄域主坐在石凳上,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三折两绕就显出个蚱蜢的模样,触须还能轻轻晃动。最小的孩子急得把草叶攥成了团,“域主爷爷,我的总变成小虫子”,玄黄域主笑着拿过他手里的草,“你看,这里要像给小兔子折耳朵那样弯一下”(草叶在他掌心翻飞,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孩子们仰起的脸上,把他们眼里的期待照得亮晶晶的)。
沙海域主在药房翻找药材时,发现去年晒的陈皮不多了,玄冰域主正往窗台上摆刚晾干的艾草,闻言回头道:“后山老橘树该结果了,过几日去摘些回来晒。”沙海域主从药柜里抽出个空纸包,“去年的陈皮泡的茶,你不是说比新茶更有味道?”玄冰域主指尖拂过艾草叶,“那是因为有你守着炭火慢慢烘的缘故”(艾草的清香漫过来,混着药柜里陈年药材的醇厚,像把岁月酿成了能慢慢品的滋味)。
竹架下的牵牛花谢了些,阿月正把枯瓣捡进竹簸箕,姬云帆搬来梯子,往架上添了几根新竹条。“这样新藤就能顺着爬了”,他说着,忽然从高处摘下朵刚开的白牵牛,插进阿月鬓边,“比昨天的紫花更配你”。阿月摸了摸鬓角的花,抬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笑,像把晨露里的光都装了进去(竹簸箕里的枯瓣轻轻晃,像是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鼓掌,风过时,满架的花影都在地上轻轻摇)。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孩子们跑到溪边玩水,脱了鞋在浅滩里踩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却笑得更欢。玄黄域主坐在溪边的青石上,看着他们追逐银闪闪游过的身影,忽然捡起块扁平的石子,侧着身子一甩,石子在水面跳了三下才沉下去。孩子们顿时忘了玩水,围过来嚷嚷着要学,最小的那个把石子扔出去,却“扑通”一声直接沉了底(溪水被搅得哗哗响,混着孩子们的笑闹声,把午后的热意都冲散了些)。
灵木域主发现药圃里的葫芦籽发了芽,嫩黄的芽尖顶着层薄皮,像个怯生生的小娃娃。青岚域主拿来小水壶,往土里细细浇了些水,“昨天还只冒了点尖,今天就敢把叶子展开了”。灵木域主用指尖碰了碰芽叶,“它们知道我们在等着呢”。两人蹲在那里,看芽尖在风里轻轻颤,仿佛能听见它努力生长的声音(泥土的腥气混着草香,在鼻尖萦绕,让人觉得连时光都慢了下来)。
晚饭时,石桌上多了盘野枣糕,是阿月用上午摘的野枣做的。孩子们每人捧着一块,小口小口地啃,枣肉的甜混着米香,让他们连说话都含混不清。姬云帆把自己那块掰了半块给阿月,“你尝尝,比上次的更甜些”。阿月咬了一口,枣核刚吐出来,就被最小的孩子捡去,说要埋在竹架下,“明年长出枣树,就能天天吃枣糕了”(夜风从竹间穿过,带着枣糕的甜香,把孩子们的心愿悄悄送向远方)。
月亮升到中天时,竹架下的灯还亮着。灵木域主和青岚域主坐在竹凳上,看着新搭的小竹棚,棚里的梅子芽在月光下安静地立着。“等它再长大些,就把竹棚拆了,让它晒晒太阳”,灵木域主轻声说。青岚域主点头,手里转着根竹枝,“等结果了,我们酿梅子酒”。两人都没再说话,只看着月光在棚顶的竹片上流淌,像在为这个约定铺一层温柔的底色(远处的虫鸣渐渐稠了,和着风摇竹叶的声,成了夜里最安稳的催眠曲)。
天快亮时,银闪闪在陶罐里不安分地游着,似乎在等谁来投喂。玄黄域主披着外衣走过来,刚把一小块麦饼扔进水里,就见孩子们的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最小的那个揉着眼睛推开门,“域主爷爷,我梦见枣树结果了”。玄黄域主笑着摸摸他的头,“等天亮了,我们就去给你埋的枣核浇点水”(陶罐里的水花轻轻溅,像是在为这个约定欢呼,晨雾又悄悄漫了过来,裹着满院的生机,等待着新一天的太阳)。
晨雾刚在竹梢上凝成薄霜,阿月就踩着露水去看那埋了枣核的地方。土堆上竟冒出点嫩红的芽尖,像粒被阳光吻过的红豆。她蹲下身轻轻呵气,怕霜气冻着这新来的小家伙,姬云帆提着水壶过来,壶嘴流出的水在土上洇出个圈,“昨晚听你说梦话,都在数枣子呢”(阿月的指尖在芽尖旁顿了顿,没敢碰,只觉得那点红比野枣更暖,连带着晨雾都染上了甜意)。
孩子们挎着小竹篮去采野菊,黄灿灿的花瓣沾着露水,最小的那个把花往篮子里塞时,被花茎上的细毛刺了手,瘪着嘴要哭,稍大的赶紧摘片蒲公英给她吹,“你看,飞走的白毛毛会把疼带走哦”。玄黄域主远远看着,从袖袋里摸出颗蜜饯,等他们回来时塞给最小的,“野菊泡茶要加这个才不苦”(蜜饯的甜在舌尖化开时,孩子们手里的野菊仿佛都香得更浓了,连带着篮子里的花影都在晃)。
沙海域主在晒谷场翻晒新收的谷物,金黄的谷粒在竹匾里滚出细碎的响。玄冰域主搬来竹匾叠在旁边,忽然指着谷堆里的小虫子笑,“它们倒比我们还急着尝新”。沙海域主挥起竹耙轻轻扫开,“等晒透了磨成粉,做你爱吃的米糕”。竹耙划过谷粒的声里,混着两人的笑,像把丰收的喜悦都揉进了阳光里(谷粒反射的光晃眼得很,却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连风里都飘着谷物的香)。
灵木域主的葫芦藤爬上了竹架,卷须缠着竹条打了个结,像只小手攥着不放。青岚域主拿来细绳帮它固定,忽然发现叶底藏着个指甲盖大的小葫芦,青得发亮。“才这么点就敢挂出来”,他笑着碰了碰,灵木域主凑过来看,“再过些日子,就能摘下来做瓢了”。两人的影子落在藤叶上,和小葫芦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藏着期盼的画(藤叶被风拂得沙沙响,像是在应和他们的话,说要快快长大)。
午后的石桌上摆着新沏的野菊茶,花瓣在水里慢慢舒展。阿月给孩子们分麦饼,姬云帆坐在旁边削竹片,要给枣核芽搭个小篱笆。最小的孩子举着半块饼跑过来,饼渣掉在竹片上,“这个给小芽吃”。姬云帆笑着把饼渣扫进土里,“它吃了,明年给你结满树的枣子”(茶香混着麦饼的味,在院里慢慢飘,连阳光都像被泡得软软的)。
玄黄域主教孩子们编的草蚱蜢堆了小半筐,孩子们提着筐去溪边,要给银闪闪“看朋友”。银闪闪从陶罐里探出头,尾巴扫得水花溅到草蚱蜢上,草叶沾了水,倒像活了似的。孩子们拍手笑,玄黄域主坐在青石上,看着他们把草蚱蜢摆成一排,嘴里念叨着“排队喝水”,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溪水潺潺地流,像在给孩子们的话伴奏,把这寻常的热闹送得很远)。
夕阳染红竹架时,灵木域主发现小葫芦又大了圈,青岚域主摘了片最大的藤叶,给它挡着斜照的阳光。“别晒蔫了”,他轻声说,灵木域主从药房拿来点草木灰,撒在根边,“这样长得更结实”。两人看着夕阳的光透过藤叶,在小葫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远处的炊烟在暮色里轻轻升,混着草木灰的土腥味,让人心里格外踏实)。
晚饭有沙海域主做的米糕,白白软软的,蘸着蜂蜜吃。孩子们吃得嘴角沾着蜜,互相用手指抹对方的脸,笑成一团。玄冰域主给沙海域主递过杯茶,“尝尝你自己烘的陈皮”。沙海域主喝了口,茶香混着米糕的甜,在舌尖慢慢散开,忽然转头对玄冰域主笑,“比去年的更合口味”(窗外的月亮悄悄爬上来,把银辉洒在石桌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暖)。
夜深时,竹架下的灯还亮着。姬云帆把编好的小篱笆围在枣核芽周围,阿月蹲在旁边数竹条,“正好十二根,像给它搭了个小房子”。姬云帆嗯了声,忽然从怀里摸出颗红石子,摆在篱笆边,“像不像你采的红牵牛花?”阿月看着石子在灯光下闪,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篱笆里,藏着比星辰更亮的盼头(风吹过竹篱笆,发出轻轻的响,像是在给这新搭的小窝唱摇篮曲)。
天快亮时,枣核芽的新叶上又凝了晨露,在微光里闪得像碎钻。灵木域主路过时停下脚,看着篱笆里的嫩芽,忽然想起青岚域主说要在梅子树下喝茶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远处传来孩子们起床的动静,夹杂着姬云帆教阿月削竹片的声音,新的一天,又带着满院的生机,轻轻推开了门(晨露从叶尖滑落,滴在篱笆边的红石子上,像声轻响,应和着院里渐渐醒过来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