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竹架中间时,玄黄域主在晒谷场边支起了石磨,要磨些新米做米糊。孩子们围着石磨转,最小的那个踮着脚想推磨盘,却被磨杆带得打了个趔趄,玄黄域主伸手扶住她,将她抱到磨盘边的石凳上,“等你长到磨盘高,就能推啦”(石磨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孩子们数圈数的童声,新米的清香从磨缝里钻出来,像给空气撒了把细糖)。
阿月坐在竹廊下择薄荷,指尖掐着嫩绿的叶芽,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姬云帆编完竹篮,走过来拿起片薄荷凑近闻,“这味冲得很,孩子们怕是不爱喝”。阿月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笑意,“加两颗蜜枣就好了,甜丝丝的才喝得香”(薄荷的清苦混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在廊下漫开,竹篮里的野栗壳不知何时掉了片,像在偷听这轻声细语)。
沙海域主在药房翻出个青瓷罐,里面盛着去年的陈皮,褐色的果皮蜷成小团,透着陈香。玄冰域主正用竹刀削着梨,准备炖冰糖雪梨,见了便问:“这是要配药?”沙海域主摇了摇罐,“炖梨时丢两片,解腻”。梨皮落在竹筐里,卷成小小的螺旋,陈皮的香混着梨的清甜,在药房里漫成软软的云(窗台上的薄荷被风吹得晃了晃,像是也想凑过来闻这甜香)。
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孩子们躺在谷堆旁的草席上,嘴里含着薄荷蜜枣,听玄黄域主讲过去的故事。最小的那个困得直点头,手里的蜜枣核滚到草席下,她也不管,蜷在玄黄域主的衣角边就打起了小呼噜。玄黄域主拿过薄毯给她盖上,声音放得更轻,“当年啊,这竹院的枣树下,也有这么群爱闹的小家伙”(谷堆的暖香裹着孩子们的呼吸,连故事里的时光都变得软软的,在草席上慢慢淌)。
灵木域主给枣芽浇了水,见它新抽的嫩芽上沾了点泥,便用指尖轻轻拂掉。青岚域主提着陶罐路过,里面是刚酿好的桂花蜜,“给它也沾点甜,长得更有劲”。他倒了点蜜在掌心,小心地抹在芽叶上,蜜珠顺着叶脉滚下来,落在土里,像滴进时光里的糖(篱笆上的牵牛花不知何时开了朵新的,紫莹莹的,像在偷看这株被宠着的小芽)。
傍晚时,竹架下的石桌上摆开了冰糖雪梨,青瓷碗里的梨块浸在琥珀色的汤里,上面漂着两片陈皮。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喝,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放下。沙海域主看着他们笑,玄冰域主递过凉好的薄荷茶,“慢点喝,还有呢”。梨汤的甜混着陈皮的香,在舌尖慢慢化开,连晚风都带着点黏糊糊的甜(石桌下的小蚂蚁搬着掉下来的梨渣,忙得团团转,像是也在赶这场甜美的宴)。
夜深时,姬云帆和阿月坐在竹廊下,看天上的星星。阿月手里转着竹编的小灯笼,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你说,枣芽明年能开花吗?”她忽然问。姬云帆望着篱笆的方向,那里的新叶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绿,“会的,等春天来了,就开满小小的白花”。阿月嗯了声,把灯笼往他那边凑了凑,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更近了(远处的虫鸣又起,像在给这夜的悄悄话伴奏,灯笼的光落在竹廊的栏杆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天刚亮,孩子们就发现谷堆旁的草席上,多了几个竹编的小玩意儿——有会点头的小葫芦,有展翅的小麻雀,还有和枣芽一样的小树苗。最小的那个举着小树苗跑到篱笆边,对着枣芽比划,“你看,这是你的小姐妹”。灵木域主站在廊下看着,对青岚域主笑道:“云帆这手艺,倒比编竹筐还巧”。青岚域主手里捻着桂花干,眼里的笑像浸了蜜,“心细了,啥都编得好”(晨露在草席上闪着光,把那些小玩意儿都映得亮晶晶的,像撒了把星星)。
日头爬到竹架梢头时,灵木域主正用竹篾给小葫芦做支架,青岚域主蹲在旁边帮忙扶着,指尖不小心被竹篾划了道细口,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灵木域主捏住,往伤口上按了片刚摘的芦荟叶。“这玩意儿比药膏管用”,他说着,眼角的笑纹里盛着阳光。竹篾碰撞的轻响里,混着芦荟的清苦气,小葫芦似懂非懂地晃了晃,把影子投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篱笆外的野菊被风吹得簌簌响,像在为这默契的瞬间鼓掌)。
孩子们挎着新编的小竹篮,又去后山采野山楂。最小的那个被酸枣刺勾住了衣角,急得直拽,稍大的孩子转身帮她解开,却被她手里的山楂砸中额头,“给你!酸的!”她气鼓鼓地说,自己却先笑了。玄黄域主跟在后面,捡了根带杈的树枝,“用这个勾山楂,省得扎手”。他演示着勾下颗红透的,抛给最小的孩子,山楂在她手心里滚了滚,酸香漫开来,惹得她直皱鼻子(林间的松鼠叼着颗野栗窜过,见了这热闹,竟停在枝头看了半晌,尾巴扫得枯叶沙沙落)。
阿月在竹荫下晒山楂干,竹匾里的果子红得发亮,像撒了把碎玛瑙。姬云帆劈完柴,凑过来拿起颗捏了捏,“够不够软?”阿月摇摇头,“还得晒两天,不然熬酱会涩”。他便拿起竹匾边的蒲扇,替她轻轻扇着,风里裹着山楂的酸,竟也掺了点说不清的甜。阿月低头翻晒果子,耳尖却悄悄红了,指尖碰到他递来的蒲扇柄,像被暖阳烫了下(竹匾角落的蜘蛛网上沾了片山楂花瓣,被风吹得晃,倒像是这安静时光里的小标点)。
沙海域主在药房整理药材,见窗台上的薄荷长得太密,便用剪刀剪了些,打算晒干收起来。玄冰域主正用石磨磨芝麻,准备做芝麻糊,见了便说:“留两把新鲜的,下午煮薄荷粥。”沙海域主把剪好的薄荷分成两摞,“这个清热,正好配芝麻糊的香”。芝麻的醇厚香气从磨盘里钻出来,混着薄荷的清冽,在药房里缠成了团温软的雾(药柜最底层的陶罐里,去年的陈皮又沉了沉,像是在酝酿更绵长的香)。
午后的竹院浸在暖融融的光里,孩子们围着石磨转,看玄冰域主磨芝麻。最小的那个非要试试,踩着小板凳握住磨杆,使出浑身力气也只转了半圈,芝麻粉却溅了满脸,逗得众人直笑。她气呼呼地抹了把脸,反倒把芝麻粉蹭得更匀,活像只花脸猫。玄冰域主拿过湿布替她擦脸,“等你长力气了,就能磨出满罐芝麻糊”(石磨的凹槽里积着细腻的芝麻粉,被阳光照得金灿灿的,像藏了捧碎光)。
灵木域主发现枣芽的根边冒出几株杂草,便蹲下身慢慢拔。青岚域主提着水壶过来,见他额角渗了汗,便用袖子替他擦了擦,“歇会儿,我来”。两人蹲在篱笆边,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拔草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土里的虫。枣芽的新叶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谢这细致的呵护(竹架上的牵牛花垂下朵蔫了的,落在两人脚边,像片被时光遗忘的小花瓣)。
傍晚的石桌上,摆着刚熬好的山楂酱,陶罐里的酱红得透亮,上面浮着层亮晶晶的油。孩子们用小勺挖着吃,酸得眯起眼,却又忍不住一勺接一勺。阿月笑着递过芝麻糊,“混着吃,不那么酸”。山楂的酸裹着芝麻的香,在舌尖炸开,连晚霞都染得酸甜起来(石桌缝里的酱渍被夜风舔了舔,竟也透出点馋人的味,引得小虫嗡嗡飞来)。
夜深时,竹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在草间起伏。姬云帆提着灯去看山楂干,阿月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竹匾盖。“夜里有潮气,得盖好”,她说着把盖子轻轻扣上,灯光从竹缝里漏出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网。姬云帆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跳,“明天,去溪边捡些鹅卵石吧,给枣芽围个圈”。阿月没说话,只点点头,指缝里漏出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粘在了一起(篱笆下的泥土里,枣芽的根悄悄往前探了探,像是也在偷听这藏在夜色里的约定)。
天刚亮,孩子们就举着捡来的鹅卵石跑到篱笆边,七手八脚地给枣芽围圈。最小的那个选了块最圆的,非要放在正中间,“这个给它当枕头”。灵木域主看着歪歪扭扭的石圈,笑着帮他们扶正,青岚域主则往石缝里撒了把花籽,“明年这里就长满小花了”。阳光落在鹅卵石上,映出淡淡的光,枣芽立在中间,像被捧在掌心的宝(竹架上的麻雀又飞回来,歪着头看这新变化,叽叽喳喳的,像是在夸孩子们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