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青年再度出现,他从山洞的深处跑出来,旁若无人的与所有人擦肩而过,自顾自沉浸在哭泣中。
过于窄小的衣服已经把他的胳膊分成了视觉上的两节——
包裹在袖子里的那节紧绷着,惊人的纤细,而露在外面的却是一个成年人的手臂,往下淌着血。
他的那头金发也发生了点改变,从无拘无束的自由生长,变成了像是精心打理过的,属于成功人士的翘卷造型。
爱丽丝扭头看了菲欧娜一眼,菲欧娜朝她微微颔首。
是的,那个一次次从山洞深处跑出来的男孩,身形和亚瑟越来越像了。
眼力卓绝的卢基诺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盯着亚瑟的那只眼睛一会看看跑过去的男孩,一会盯着亚瑟上下打量比照着细节。
菲欧娜示意爱丽丝不用管,问题不大。
爱丽丝只好清清嗓,临时改口叮嘱一下所有人:
“各位,前面有一个山洞,地势陡峭。千万要注意脚下,万一失去平衡,可能就直接滚下去了。”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一行人缓缓进入山洞。
刚到洞口,哭声又起,青年仍然捂着脸从深处跑出。
这次,他速度慢了点,那头和议员初到湖景村时越来越像的发型,让迈尔斯都忍不住嘀咕,视线在亚瑟和金发青年身上不停打转。
当青年再次消失后,没办法继续装哑巴的亚瑟第一时间开口了:
“别看我,那不是我啊,那怎么可能是我?”
亚瑟费力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声音都在发颤,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那小家伙…可能是个幻觉,或者故意遮着脸来误导我们的判断,故意让我们胡思乱想的。”
“对,他一定不怀好意!”
亚瑟不仅是在说服其他人,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卢基诺抬头看向爱丽丝,刚刚张嘴,菲欧娜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不要关心这些事情,我们只需要往前走就可以了。”
亚瑟急忙点头:“对,对,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不要被扰乱了心神啊。”
爱丽丝没动,盯着菲欧娜。
菲欧娜用力攥着爱丽丝的手,眼神平静。
她悄声道:“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爱丽丝压低声音,极轻:“那其他人呢?”
“没有人会有事的。”
菲欧娜口吻安抚,又意有所指,
“已经出了事的例外。”
瞧爱丽丝还不动,菲欧娜无可奈何道:
“他不来还有机会,来了就注定要面对真相了。”
“不要在这里停留,留得时间越久,我们越有可能被留在岛上,和他一样,再也出不去。”
菲欧娜嗓子已经很沙哑了,
“走吧,别回头。”
考虑到更多人的生命,爱丽丝再度向前。
山洞里面静悄悄的,是很典型的地下溶洞,深处一片漆黑,有着潺潺的水流声。
爱丽丝提起矿灯,发现左右两边的石壁上,有着用石头划出来的粗糙壁画。
她看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线条,只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让她忍不住加快脚步。
这次,队伍一口气走了十几米,那个哭泣的金发青年再也没有出现。
还不等众人松口气,亚瑟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吼。
在卢基诺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何时,亚瑟穿的那件宽大衬衫,被又小又窄的童装取代。
手脚处的捆束还好,恐怖的是胸腔也被紧紧裹着,衣服的表面甚至勒出了亚瑟肋骨的形状。
他拼命挣扎着,伸着脖子,竭尽全力的从挤压的空隙中获取一丝新鲜空气,免得自己被一件撑不大的衣服活活憋死。
卢基诺反应最快,尼泊尔军刀一弹,划过亚瑟的背后。
刀锋划破了衣服,但那色彩鲜艳的童装之下,是一件一模一样的同款衣服。与此同时,亚瑟痛叫一声,血珠连串冒出,浸透布料。
“不要动他。”
菲欧娜呼出一口气,转身慢慢引导着亚瑟,
“不要过于急切的深呼吸,来,一点点地吐气,吸气。”
童装只是过小了,而不是扭曲成某件邪物,要直接勒死亚瑟。
度过最初的惊慌后,亚瑟逐渐冷静下来,他控制着胸腔的起伏,脸庞总算不继续缺氧发青了。
亚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几个轻轻的字:
“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男孩,不见后,他的衣服…穿在了我身上!”
“您心里应该有数,比尔斯先生。”
菲欧娜淡淡道,
“那个不断跑过去的男孩,就是您。”
“他在湖中心一圈圈地跑着,度过一岁又一岁。从小孩,到少年,至青年,现在,他消失了,因为比尔斯先生您已经当上议员,亲自来了这里。”
菲欧娜打量着狼狈的亚瑟,盯着他皮肤边缘陷下去的裂肉处,道,
“您很幸运了,您只是穿回了小时候的衣服,没有继承他重复的行为,一直在逃避奔跑的路上,这是对您回来的小奖励。”
“哈?幸运?”
亚瑟抓狂了,他很想酣畅淋漓的反问回去,是说话实在费劲,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捡紧要的先问,
“能不能,解除掉?我好难受。”
菲欧娜转过脸,没有回答。
亚瑟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低头扯了扯胸口的衣服,立刻痛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全数扭曲。
“我有点,后悔了。”
亚瑟语气带着悔意,
“或许我不该回来的。”
菲欧娜嘴巴动了动,没有说出来,但爱丽丝看到她的口型分明是:你一定会回来。
一行人拿亚瑟的情况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继续往山洞深处而去。
越往里面走,头顶上的湿润岩壁开始往下落水。
伴随着滴滴答答淌不尽的水滴声,四周的温度逐渐下降,地上的积水也慢慢没到了爱丽丝的小腿肚。
矿灯摇晃着,照出浑浊的水面下隐隐有着阴影,一打眼却又不见,让人拿不准是错觉还是有鱼,或者其他的东西。
菲欧娜一直举着门之钥,不仅在时刻防备着水里那些若有若无的影子,更是借助着这件圣物,扫视着两边的壁画。
“等一下,比尔斯先生要撑不住了。”
卢基诺的声音在越发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出一连串回响。
紧绷着神经的爱丽丝第一时间顿住脚步,提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