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京城的街道仿佛被严寒冻结,一片死寂。青石板路上,昨夜激烈厮杀留下的血痂凝结其上,被清晨的露水浸润后,颜色变得愈发暗沉。然而,这血腥的场景却没有引来一只啄食的麻雀,整个城市似乎都被恐惧笼罩。
封城的告示已经张贴了整整三天,家家户户紧闭门户,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偶尔从窗缝中透出的目光,也只是匆匆扫过空荡的街道,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缩回屋内。
唯有通往皇宫的朱雀大街上,传来阵阵马蹄声和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官员们的马车在晨雾中疾驰,车帘的缝隙里,隐约可见朝服的边角,连一丝褶皱都透露出他们的急切。
承运殿的偏殿里,晨曦透过窗户洒在夏侯墨的龙袍上,金线绣成的龙纹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然而那龙纹上却沾着几缕发丝,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混乱与不安。夏侯墨的手指僵直地攥着半张字条,那字条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却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后宫的寝殿里,早已没有了一丝声息。嫔妃们的凤冠散落一地,裙摆与房梁上垂落的白绫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她们昨夜的绝望与哀伤。风从窗缝中钻进来,吹动着那白绫,轻轻摇晃,宛如她们昨夜无声的哭泣。
“陛下……”小太监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刻意的颤抖,仿佛被恐惧所笼罩。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夏侯墨的手指,将那张神秘的字条轻轻地塞进自己的袖中。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一般,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他迅速从靴筒里摸出一把沾着锈迹的匕首,这把匕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刀刃上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似乎曾经沾染过鲜血。
小太监紧握着匕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在夏侯墨的颈间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这道伤痕虽然不深,但足以让人看出是被利器所伤。他做完这一切后,将匕首塞进了早已被打晕的小太监手里,仿佛这一切都是那个倒霉的小太监所为。
完成这些动作后,小太监才稍稍定了定神,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撩起衣摆,跌跌撞撞地朝着大殿跑去。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响,伴随着他那惊恐的呼喊声:“不好了!王公公……王公公胁迫陛下,嫔妃们也遭了毒手!”
这喊声如同晨雾中的惊雷一般,穿透了清晨的宁静,直直地传入了大殿内。此时,夏侯武正在殿内摩挲着那方象征着权力的玉玺,玉玺的底座上刻着一个“武”字,被他的指尖反复摩挲,已经微微有些发烫。
听到那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夏侯武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玉玺险些滑落。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一阵闷痛袭来。而那阵闷痛,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受到惊吓,更多的是因为昨夜兄长递给他青铜令牌时的温度,还残留在他的掌心。
夏侯武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玉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偏殿。当他冲进偏殿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满脸惊恐地指着另一个被控制住的小太监,嘶声喊道:“就是他!受王成旧部指使,要谋害陛下!”
夏侯墨的目光如同被定住一般,死死地凝在案上的遗书上,那未干的墨迹仿佛在诉说着他临终前的决绝与无奈。而那支原本应该继续书写的笔,却静静地躺在一旁,仿佛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拿起。
夏侯武蹲下身来,颤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兄长的脸颊,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夏侯墨的衣袖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分明看见夏侯墨的袖中露出了一截布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字——“勿罪他人”。这四个字,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而此时,赵云青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王爷,如今满朝官员都在殿外候着,若陛下是自缢,难免有人说您逼宫……只有说是遭人胁迫,您的位子才能坐得稳啊!”这句话如同一道魔咒,在夏侯武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让他的思绪愈发混乱。
殿外的官员们早已没了往日的拘谨,三三两两地站着,有的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朝服,有的则悄悄地交换着眼神,彼此心照不宣。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隐藏着无尽的暗流涌动。
当夏侯武身着龙袍,缓缓走出大殿时,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那些官员们整齐划一地跪伏在地,口中高呼着“吾皇万岁”,然而那呼喊声在晨雾中散开,却没有半分真诚,有的只是虚伪和谄媚。
夏侯武站在高台上,俯瞰着阶下的官员们,他们或恭敬地垂首而立,或交头接耳低声私语。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停留在怀中的玉玺上。那方玉玺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它所承载的权力与威严。
夏侯武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玉玺,指尖划过玉玺的每一处纹路,感受着那股沉甸甸的重量。突然间,他的眼前浮现出兄长夏侯墨颈间那道狰狞的血痕,那是他亲眼所见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那股刚硬的沙哑却无法掩饰。“传朕旨意——”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官员们纷纷安静下来,屏息聆听。
“前帝夏侯墨遭太监王成胁迫,不幸遇害,后宫嫔妃皆殉节。王成及其党羽即刻捉拿,诛九族!”夏侯武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官员们中间炸开。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官员们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震惊或恐慌,他们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隐晦的笑意。
夏侯武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注意到一些官员在起身时,彼此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有人低声议论道:“终究还是夏侯家的天下,换个皇帝而已,最后还得靠我们。”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夏侯武的心脏。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官员身上,他们有的面带微笑,有的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腰间的佩剑。夏侯武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在北境凿冰运粮的旧事。那时,他为了国家的粮草供应,亲自率领士兵在严寒中破冰前行,历经千辛万苦。而如今,这些官员们却在他登上皇位的时刻,如此冷漠地对待他的旨意。
夏侯武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剑,他知道,这些官员们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实际上却在暗自盘算着如何在新的政权中谋取利益。他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应对这些狡猾的官员,又该如何让他们真正效忠于自己。
夏侯武站在殿阶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晨风吹起他的龙袍下摆,怀中的玉玺沉甸甸的,比昨夜厮杀时更重 —— 这重量里,不仅有夏国的江山,还有兄长用性命换来的 “完美落幕”,以及满朝官员的冷漠算计。他突然想起幼时兄长教他写 “武” 字时说的话:“武字是止戈,不是嗜杀。” 可如今,他握着玉玺,却觉得自己像握着一把烧红的刀,既斩了敌人,也烫了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