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闻言,心头微有些恼火,凭着赵嬷嬷与贾琏的关系,她家里那两个,不拘有多大本事,但凡是个正经的,凤姐儿早也安置妥当了,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偏偏这会儿赵嬷嬷寻上门来,凤姐儿还真就推拒不得,平日里也就罢了,如今这桩喜事降下来,再说府里没他俩的去处,说出来也没人信...
凤姐儿正还琢磨着,却见贾蔷也寻过来,当先行了个礼数,满脸堆笑,口中殷勤道:
“‘侄儿给叔叔婶子请安。”
贾蔷如今的地位,已远不能与先前相比,但好歹在凤姐儿跟前也是熟人,因而凤姐待他还有几分亲切,笑问道:
“你可有一遭没来了,怎的这会子跑来?”
贾蔷上前两步,笑道:
“婶子还不知道,娘娘这回省亲,府里定下要下姑苏一趟,采买些教习女孩,再有置办乐器等事,侄儿在大老爷跟前讨了这差事,这才来见一见叔叔婶子。”
贾琏笑看他一眼:
“如今那族学里不是你在管着,可脱得开身?”
贾蔷早也不想在族学里头待了,半点进项也无,因而这事情才漏出来,贾蔷便寻到贾赦跟前,使了好处,哪里还肯管族学里学生的死活,笑道:
“终究是娘娘的事情要紧,况且我又年轻,本也不大压得住人头,已托了老爷跟前詹相公帮忙照看着,怕是还好些呢。”
贾琏便也点点头:
“这话也有理,你既要办这事,可果真再这行里头,别叫人蒙骗了,办差了事情,到头来也不好。”
凤姐回护道:
“这有什么,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在说自然有老成人跟着,不过叫他当个印章罢了。只是这笔银子又从哪出?”
贾蔷便道:
“亏得是赖爷爷提醒,咱们府上在甄家还压着五万两银子,这回倒不用带去了,只到金陵去取,先支用三万,再有剩下的,便做了花烛彩灯的差费了。”
凤姐儿闻言,也点点头,拉过贾蔷,叮嘱道:
“正好,我这倒有两个妥当人安排给你,你带着一并去办,也别说我不关照你。”
贾蔷自不敢推拒,忙附和着笑道:
“婶婶果真疼我,正要寻婶婶要两个人呢。”
凤姐儿也不理会他这马屁,便对赵嬷嬷嘱咐,叫她赶明儿自带了人去见贾蔷就是了。赵嬷嬷喜的无可无不可,见贾蔷似还有什么话说,便赶忙告辞出去了。
待赵嬷嬷走后,贾蔷左右看看,便压低声音,讨好道:
“叔叔婶子可要采办些什么东西?只管列个条帐给我,侄儿一并都办了。”
凤姐儿倒不贪图这点好处,笑骂道:
“去你的吧,我这东西都没处撂了,稀罕你这鬼鬼祟祟的,再说这话,仔细可别再叫我听见。”
贾琏倒想着从中捞一笔,只是当着凤姐儿的面,也拉不下脸来,笑着道:
“你可别兴头过了,刚学着办事,就在里头弄鬼,我要真有什么缺的,自然写信告诉你,也不必叫你在这里说。”
贾蔷听出贾琏话里有话,虽没讨凤姐儿的情面,也不觉气馁,赶忙点点头,也不多待,言语两句,便也出去。
待客人都走了,贾琏与凤姐便又对坐无言,冷冰冰的吃完了饭,又各有各的去处。
夜里凤姐儿和平儿两个又一道儿的都躺在一张床上,凤姐儿睡的倒沉,独平儿想着自家奶奶和琏二爷愈发的面和心不和,竟愁的睡不着。
正想不出个办法来,又听见凤姐儿说梦话,含含糊糊的,叫平儿也听了个大概,吓的肝都在颤......
————
因贾府催的紧,山子野不过半月功夫,便也绘出图纸来,送来给林思衡过目。
林思衡细细瞧过,又听着山子野从中讲解,果真十分精致,也觉无甚好改动的,只独对一处竹林边儿的别苑提到:
“这处临溪靠水的,又多竹子,只怕冬日里难免寒凉,建造时还需老明公多费些心思。”
山子野抚须沉吟道:
“伯爷这话有理,倒不如在底下铺一层铜管,里头供着热水,便不怕冬日里那点寒气,只是又要平添耗费,政老爷处只怕...”
林思衡笑道:
“我只恐娘娘住的有半点不妥帖,既是西府里不方便,这改铜管的耗费,我这边来拿就是了。”
山子野闻言,估摸着改一改工期也能赶上,便也点点头应下来。
待山子野出了门,林思衡也不耽搁,收拾一通,换了身衣裳,便叫上边城等人,又往南城去巡看。
因此前失火一事,京师朝野震动,崇宁帝大发雷霆,原先林思衡在南城打击暗娼赌档一事,常有御史弹劾,言其妄生事端,如今自然没了这番言语,反倒顺着这风头,一股脑的都说起好话。
林思衡倒不在乎御史说些有的没的,但也不妨借着这股东风,加快了在南城的动作,不单单清扫暗娼赌档等处,甚至直接便将赌档中的一众打手青皮,抓来“劳动改造”,勒令其清理暗渠,修缮道路等事。
似这等轰轰烈烈的“南城大改造”一事,到今日已持续了月余功夫,说来也有些越权,但巡城御史也并不敢来招惹他,况且衙门里头又有傅试配合,皇帝也冷眼旁观,竟叫他真将这事情给办了起来。
“等道路修缮过后,这些人也不要放了,隔着三十步设一水翁,叫他们将水担满,用作防火,平日里靠在雨水积蓄也就够了。”
兵马司一应官员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恨不得将林思衡所言的每一个字都记着,生恐挨了林思衡的责罚。
为了这南城改造一事,兵马司里如今也算的“风声鹤唳”,挨了板子的差役小官,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
此时听到这防火一事,巡火铺主官王番连忙点点头应下,只是又有些为难道:
“大人吩咐,下官等一定照做,只是这银子.......”
林思衡瞧他一眼,冷声道:
“近日里查抄赌档,得了不少银子,你们既报了本账与我,我也信你们一回,念你们这阵子辛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叫人查过,如今再来说着话,看来王大人果真是个清廉无私的,那本官少不得要盘盘账了。”
分明是大热天,王番听着这话,却只觉得背上直冒凉气,一众同僚们更是恨不得用眼神盯死他,买水翁能花几个钱,答应下来就是了,谁要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下官失言,下官失言,此前巡火铺账上还有些结余,俭省着也够用了,够用了!”
林思衡冷哼一声,并不多加计较,继续往里走,忽又闻得前头一阵吵嚷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