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1月27日深夜,江水裹挟着碎冰拍打着堤岸,将往日里此起彼伏的枪炮声尽数吞没。
唯有远处巡逻军舰的探照灯,在雾蒙蒙的江面划出惨白光带,如同守夜人惺忪的睡眼。
江防工事里,难得的安逸气息正缓缓流淌。
军官们围坐在折叠桌前,战术平板的幽光照亮他们专注的脸庞,低声交流着最新的防御部署图。
士兵们慵懒地斜倚在沙袋掩体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支,一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偶尔爆发出压抑的笑声。
自从连续数次将感染者的疯狂攻势击退,这里的气氛就松弛下来。
后勤送来的自热口粮蒸腾着白雾,浓郁的红烧牛肉香气混着加热包的焦糊味,在坑道里肆意弥漫。
两个新兵为最后一包辣酱推推搡搡,其中一人故意扯着嗓子学教官训话,惹得众人哄笑,笑声撞在加固的混凝土墙面上,又反弹回来。
下士老黄从背包夹层摸出半瓶饮料,往几个搪瓷缸里倒得均匀:“就当提前庆功,咱们英雄连的补给线,后勤部那帮孙子敢克扣?”
得益于此前的作战胜利,\"英雄部队\"的称号让239旅的补给清单红得刺眼。
往常按人头发放的自热口粮,如今整箱堆在墙角,包装上的\"优先供应\"烫金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微光。
甚至连压缩饼干都换成了带夹心的改良款,引得其他连队的士兵隔着通讯频道直咽口水。
加固过的防御工事里,燃烧的火堆,驱散了深夜的寒意,让人几乎忘记了危机四伏的外界。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那些溃败的感染者已经学乖,不会再愚蠢地进攻滩江沙这条固若金汤的防线,而是会转向其他薄弱之处寻找机会。
凌晨一点的寒气仿佛能钻进骨髓,张涵和臭虫值守着班里的第二班哨。
班里如今只剩七个人,执勤时长从原本的两小时被拉长到四小时,后方调配来的两名宪兵,就守在不远处的暗堡里,既是监督,也能在危急时顶上。
张涵的将步枪搂在怀里,迷彩大衣裹住蜷缩的身子,后背紧贴着防炮洞潮湿的岩壁。
可困意还是如潮水般涌来,脑袋不受控地往下坠,恍惚间听见老家母亲唤他吃早饭的声音。
洞外的臭虫正往火堆里添柴,冻得直搓手,柴火噼里啪啦响着,火星子溅在他冻红的手背上。
“反正整条防线这么多岗哨,不止咱们两个。”臭虫缩着脖子往洞里探头,“适当偷个懒也没啥吧?”
两人心里都清楚,执勤时间翻倍又冷又累,可总觉得\"我偷懒了,别人总不会也偷懒\"。
就像古代烽火台上的戍卒,总以为只要自己这台不疏忽,其他烽火台也会恪尽职守。
又好比守城将士轮岗,想着哪怕自己打个盹,同袍也会握紧兵器。
可历史总在重演教训,当年周幽王的烽火失信于诸侯,马嵬坡前士兵倦怠疏忽,最终酿成大祸。
……
凌晨1:30,武鸣县方向聚集的30多万只普通感染者如同蚁群倾巢,踏着泥泞,嘶吼着,推搡着,分批登上临时搭建的木筏,一场蓄谋已久的进攻即将展开。
主攻方向,米奇犽麾下的\"古特里\"军团早已整装待发。
这支被感染者族群称为\"古特里\"(意为狡猾)的军团,主要由东亚土着转化的感染者组成。
军团中的特感个体虽然身形相对矮小,身高不足1米7,但行动敏捷、手段狠辣,如同淬毒匕首般致命,尤其擅长撕开防线的突破战,是感染者群体中少有的正规作战力量。
但这支精锐也暗藏致命缺陷,1.2万特感主力搭配6.5万普通感染者的配置,如同在沙地上建高楼。
普通感染者只需通过吞噬就能不断补充,如同野火烧不尽的杂草;但特感作为军团真正的战斗力核心,其诞生依赖特殊的变异条件,培养更需经历无数生死厮杀的淬炼。
每损失一名特感,都如同剜去军团长的心头肉,它们是每个军团长攥在手里的王牌,是争相抢夺的战略资源。
想要补充?难如登天,除非能从其他军团的獠牙下强行夺取。
一旦特感主力折损,失去锋利刀刃的军团,瞬间就会从令人胆寒的猛虎,沦为任人宰割的乌合之众。
此次行动,米奇犽孤注一掷地投入半数特感精锐,足以撕开任何一支没有防备军队的防线。
弗拉尔俯下身,手指死死扣住米奇犽的肩甲,腥臭的气息喷在对方耳畔:“武鸣县的火,必须把半边天都烧红!”猩红的竖瞳映着远处此起彼伏的嘶吼,“只要人类防线出现调动,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立刻全线压上!失败的话...”利爪突然收紧,“下次人类,就不会上当了。”
米奇犽沉默着凝视夜色,良久才唤来心腹侍卫:\"传令下去,若第一波攻势受阻,第二梯队直接投入近卫千夫团。”
那侍卫瞳孔骤缩,却在触及米奇犽猩红如血的目光时,如同被钉住般,垂着头退下执行命令。
近卫千夫团,堪称万夫长手中最锋利的底牌与最后的依仗。
其实际编制不过七八百人,却个个身经百战,最低都是十夫长衔位,均披三层护甲,装备自动步枪,每具躯体都包裹着超越普通同类的战斗本能。
在人类军队体系里,它们相当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精锐军官团。
不仅能灵活运用战术,更懂得协同作战,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更是万夫长维系地位、震慑群敌的绝对核心。
失去它们,便等同于折断了军团的脊梁,让万夫长在权力角逐中再无底牌可握。
……
凌晨1:47,雪花还在簌簌飘落,落在早已浇灭的火堆灰烬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臭虫缩在沙袋堆砌的掩体角落里:“这巧克力真好吃,但是牛奶夹心的还是不得劲。”
巧克力的甜味混着夜风里的沙土味,他嚼着提神,却还是忍不住连着打了三个哈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细微且密集的响动。
像是无数枯叶被碾碎的沙沙声,又像是暴雨前蚂蚁搬家的窸窣。
臭虫猛地僵住,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巧克力块变得酸涩。
“这...这咋回事啊?”他踉跄着扒开沙袋缝隙,探出头去张望。
右边的天空突然炸开一片惨白,照明弹拖着尾焰升上夜空,将整片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天边滚过的闷雷,却又夹杂着尖锐的金属撕裂声。
虽然防线位于中段,声音传到这里已经变得模糊,但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和火光,绝对不是小范围的试探进攻。
“张哥!张哥!出大事了!”臭虫嘴里还鼓着没嚼碎的巧克力,跌跌撞撞撞进防炮洞,一把揪住张涵的战术背心:“右边炸开花了!照明弹跟他妈星星似的!”
“滚犊子!”张涵猛地挥开他的手,“老子耳膜比你灵!真打起来警报早响了!”他翻了个身,把冻得发红的耳朵埋进大衣衣领中。
“真的!我拿命担保!”臭虫急得直跳脚,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混着防空警报的尖啸。他瞥见碉堡通道里人影乱窜,直接勾住张涵的腋下往外拖:“你听!那不是打雷!是舰炮!”
“妈了个巴子,你有完没完?”张涵挣扎着起身,抓起墙角的突击步枪,眯着眼望向观测口,“要是没打起来,我就把你塞进枪管子里,屎都给你……”
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观测口外,两道刺目的探照灯光柱刺破夜空,两艘驱逐舰正劈开翻滚的冰浪向着交火区全速突进。
轻型巡洋舰的主炮口匆匆调转方向,指向着传递而来的坐标信息,随着一声沉闷的“轰”响,橘红色火舌喷涌而出,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全体注意!一级战备!”基层军官的吼声也适时传来,彻底击碎了张涵的不相信,还有困意。
“妈的,上天专找苦命人是吧?”张涵扯开战术背心口袋,掏出整包被体温焐软的奶糖,狠狠塞进臭虫怀里:“算我狗眼瞎!这些全他妈是你的!”
臭虫咧开嘴:“早说啊!”他剥开糖纸往嘴里猛塞,“这可比巧克力带劲多了!”
……
“紧急呼救!武鸣县遭遇超 50 万感染者大规模进攻!重复,武鸣县遭 50 万以上感染者进攻!请求空中支援!请求炮火覆盖!坐标已锁定,目标区域等待命令!”
邓伟雄狠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眶被搓得发红,泪水不受控地往外涌。
这是连续熬夜多天留下的后遗症,可此刻那来自地狱般的呼救,却让困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旅长!”宫安心猛地推开指挥部的门,语速快得几乎要咬到舌头,“感染者又发起夜袭!总指部命令全体待命,不得有丝毫懈怠!卫星监测显示,第39摩托化预备役步兵师对岸出现感染者大规模集结,其他防区也有异动,目前无法判断敌人主攻方向!”
“让部队提高警惕,今晚都他妈别睡了。”邓伟雄揉着眼睛,翻身下床,穿上军靴,“这些鬼东西,真就不让我们过一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