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看见陆今安,心里有不祥预感。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和陆今安又没见过,总不至于……
孰料,陆今安这时看着她的脸,说了一句,“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听雷深呼吸,这话可真熟悉呀。戚龙扬三人也在警惕着。
戚凤舞对阿无挑眉,用眼神与她交流:剑疾宗的驻地在秋月城附近,陆今安为了跟着一名剑疾宗长老习武,如今就居住在秋月城。他身边的人,也多是使剑的,与剑疾宗有些渊源。你要是把他拿下了,那剑疾宗的事就稳了。
阿无一脸见鬼的表情。
不是因为陆今安,而是因为,她居然能在戚凤舞的眼神里读到这么多信息!难道她们现在说话,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不用张嘴的地步吗?
阿无这个样子,让众人都觉得疑惑。
陆今安本来只是好奇是什么人搬来这,如今倒是被阿无和她身边一群人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
他又问了一声,“姑娘?”晃晃手,让阿无看向自己。
阿无回神,讪笑着:“我是天仇教的天应无,大家都叫我阿无,今日搬到此处,日后请你多多关照。我六年前曾途经秋月城,但并未逗留多久,我确信自己与你没有见过,想是你记错了。”
戚凤舞知道阿无不想和陆今安扯上关系,但她可不会轻易放弃。
她笑眯眯上前,声音如莺啼婉转,“倒是我,才是和你见过的。十四皇子,久违了,还记得我吗?我是戚凤舞,我幼年随爹爹进宫拜见,你记得我吗?”
戚凤舞娇声说话,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翡翠、十八、听雷等人,默契地往阿无靠近一步。
戚凤舞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过身继续笑靥如花,和陆今安说话。
陆今安同样被她震慑得后退一步,拱手对阿无说:“阿无姑娘,相识一场,那我等你乔迁宴时,再携礼登门拜访,如今就先不叨扰了。”
他带着几个手下,落荒而逃,回了隔壁的宅子。
陆今安本来就知道,新搬来的人极有可能是天仇教的,才过来试探,谁知居然还有戚凤舞。
他嘱咐暗卫剑影,“去把那群人的来历,彼此间的关系,都给我查清楚。”
戚凤舞冷笑一声,早已看出陆今安逃跑不过是扮蠢的假象。她狡黠一笑。好奇就是一切的开始,他最好把她们查清楚些,查到心里去。
阿无还以为戚凤舞被甩脸,不高兴。好声好气地安慰她,“这没什么,有些事强求不来。”
戚凤舞似笑非笑看着她,“我没生气,我高兴呢!”她转而问翡翠,“黑金楼的事怎么样了?”
翡翠正要说话,阿无的宅子里就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凤舞小姐,黑金楼的事,你该问我们!”
里头走来两人。一位是中年黑衣男子,粗眉,黑发毛躁,左眼底下一道疤。另一位是年轻的白衣小少爷,手持折扇,潇洒俊逸,一双桃花眼,笑眯成一道缝。
那白衣小少爷拱手,对众人打了招呼,“诸位好啊,我是华全真,这位是我义父,黑金楼楼主华一伽,有什么事,还是等进屋里谈吧,你们快快进来,别在门前逗留了。”
华全真朝翡翠挑了挑眉,翡翠冷脸不去看他,拉着阿无进屋。
众人在大厅坐定,整理房屋的小厮们有意避让,离开此处。戚凤舞也不多话,直入主题,“黑金楼楼主应该知晓我们的目的,不知铁券是否能盖章归还。”
华一伽拿出那份铁券,上面的标志依旧是那几个:风沙城、飞花阁、火灵殿,并未多出一个黑金楼。
戚凤舞怒目,拍掌而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一伽笑得和蔼,对翡翠道:“陶二姑娘,只要你和我家小真订婚,我们与你妹妹成了亲家,自然什么事都好说。”
翡翠没说话。阿无看出她在犹豫,就直接拔出白玉长刀,护在她前面。
阿无目露凶光,对着华一伽和华全真,语气狠厉,“翡翠不想,谁都不能逼她,你们无意合作,那就把铁券还来。”
阿无话音刚落,就冲向华一伽,长刀一横,逼得对方不得不缩手,再是刀背向上一挑,把铁券打到空中。她再纵身一跃,接住铁券,交到戚凤舞手上。
华一伽眯眼,“小姑娘,野心和胆子挺大,却没什么礼貌啊……”
翡翠、听雷、十八、戚龙扬、花千树、甄决六人闻言,都站起身,各持武器,准备开战。
阿无抬手,让他们退下。
她朝华一伽点头道歉,“那本来就是晚辈的东西,晚辈怕您不肯归还,才贸然行动。
“我对您要挟我姐一事,深感愤怒,现在,我正式向你发起挑战。若你战败,请跟我的姐姐道歉。希望您日后手别伸那么长,对别人的私事指手画脚。也怪不得你们黑金楼会被戏称为多脚蜈蚣。”
华全真折扇一开,半遮着脸,暗暗对翡翠表示歉意。
翡翠也不想和他关系搞得太僵,微微点头后,伸手去拉阿无,“阿无,你还需要黑金楼的支持。”
阿无轻拍翡翠的手背,让她放心。继续对华一伽说:“我才不会牺牲我姐的幸福,只为获得你们黑金楼的支持。既然你如此瞧不起人,那我们去院子里打一场,你就知道我的本事。还是说,你真怕自己会输给我?”
华一伽本来不想理会阿无的激将法,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拒绝,就成了孬种。
他冷哼一声,运起轻功,轻飘飘落到外面,内力传音,“来吧!我倒是看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本事!”
双方站定,其余人围观战局,比试拉开帷幕。
阿无战意翻涌,她凌空一跃,挥刀劈面砍去,将千道意念汇于一处,势如破竹。
“哦?”华一伽练就金刚不坏神功,他二指接住阿无刀尖,用力一夹,白玉长刀刀尖便出现了裂痕。
他哈哈大笑,下一刻,就被一招天翼掌,打伤了肺腑,倒退出去,还是用了黑风定,缠住自己双脚,才停下来。
阿无乘胜追击,左手用内力凝出一把长剑,使出飞花剑法,右手用断水刀法,刀剑合流,汇成巨大龙卷,形成恐怖风暴,朝华一伽席卷而去。
别说华一伽面露惊骇,就是其他人也没想到,阿无平时练武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实力已经到了这份上。
戚凤舞被狂风吹成了一头乱发,头发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使劲扒着柱子,才不让自己飞出去,破口大骂,“混蛋阿无呜呜呜,你咦咦咦,给我小心一点颠颠颠,你要弄死我吗吗吗吗吗!”
阿无在风声中,捕捉到她的话语,手中刀剑反向舞动,将内力化解消散,硕大龙卷顷刻间化为虚无。
阿无收刀入鞘,跑到戚凤舞身边,扶住她,给她整理头发衣服,忍着她的打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都是你都是你,这么多人,都只顾着自己,没一个来管我的!”戚凤舞抬腿连着踹了阿无好几下,被她抱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歇停下来。
华一伽心有余悸,此时也是庆幸阿无收手及时,不然他非得被那龙卷绞死不可。
堂堂一代黑金楼楼主,死在一个豆蔻少女手中,那多没面儿啊。现在好歹保住一条命,丢个脸服输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华一伽缓步走到阿无面前,“是我输了,感谢你手下留情,我会向陶二姑娘道歉的。”他朝翡翠一鞠躬,“陶二姑娘,是我做事不周,请你见谅。”
翡翠沉默点头,脸上满是骄傲的喜悦。她妹妹可太厉害了!
华一伽还有一点疑惑,他问阿无:“为什么你的飞花断水,可以这么快收回?”
阿无说:“攻敌三分,自留七分。我常常留些力量,以备不时之需。”
华一伽被震惊得失语。
戚凤舞缓过劲来,看现在情况还不错,就拿出铁券,伸到前面,“我们家阿无很厉害对吧,她绝对有资格当皇帝,黑金楼支持她不亏。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只是盖个章的事,很简单的。”
华一伽默默盯着阿无看了好一会儿,从袖中取出印章,一手扶着铁券,一手盖章。
戚凤舞脸都笑开花了,把铁券上的印章看了又看,搂住阿无,“我就说嘛,有你在,怎么可能出问题。弄得一惊一乍,真是吓死人了。”
阿无点点头,对华一伽说:“谢谢。”
阿无对翡翠和华全真的关系并不清楚。但她知道,翡翠的感情不该与她是否能获得黑金楼支持挂钩。
感情的事,就算不能两情相悦,也该两厢情愿。翡翠的犹豫,就表示,她没有那么愿意。
华全真一会儿看看他的义父,一会儿又去看翡翠。他发现阿无在盯着自己看,刚要瑟缩地躲开目光,就见阿无朝他点头,没有任何反对厌恶的情绪。
翡翠在他身侧冷哼一声,“阿无可是顶好的人,才不会无缘无故敌视你。你好歹也要有气概一点,硬气一点。如果有想法,要自己说,不要让人替你出头!”
翡翠和华全真,彼此是有点意思的,可他们还年轻,感情也没深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今天翡翠要真被迫答应订婚,两人留下嫌隙,指不定多久后就会一拍两散。如今这样,反而再好不过了。
她潇洒一笑,“顺其自然吧。”华全真也笑着点头。
华一伽和华全真留了些下人在府里,帮忙做事。
“明日宴席结束,他们会收拾好再离开。”华全真说完,就和华一伽离开,不再打扰。
阿无带着其余人去挑房间,各自安歇休息。
戚凤舞知道自己不讨喜,便乐滋滋地独占一个大院子自己住,“阿无,你记得我的规矩,要按时来伺候我哦。”
她书信一封,带着铁券和信封去找翡翠,发现一群人都聚在阿无旁边,在阿无房门前逗留。就走向翡翠,把东西递过去,“劳烦让黑金楼送去断水门。”
听雷抢先把东西接过,“断水门的,我去送好了。正好,我要把门派里的事处理一下。”
他跟在阿无身边,有些乐不思蜀,险些把断水门的事务忘了。如今正好走一趟,去处理干净,和翡翠一样离开门派,安安心心和阿无待在一处。
反正事情有人去做就行。戚凤舞提醒他,“那断水门的章盖完,你记得顺便跑一趟神医谷。”
听雷点头,他准备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出发。
夜深时,阿无实在睡不着,就去找他,和他说些道别的话。
她长发披散,里头穿一件薄薄亵衣,外面罩一件白色外衣,就去找听雷。
听雷听见脚步声,出来查看,看见是阿无,一时心热眼热,直冲过去,用外袍包住她,抱起来跃上房顶。
“怎么穿这么少?”他声音有些颤抖,想把阿无扶好,并肩坐着,却实在贪恋她靠在怀里的温度,不忍放开手,只能任由心脏跃动不休。
他知道的,阿无喜欢和人贴在一起,动辄就抱着靠着,也不怎么拒绝亲吻。
现在,也是如此,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还在他胸上蹭了两下。
“我不冷啊,而且你好热,我抱一会儿就暖和了。就是太吵了,一直咚咚响。”
听雷也没办法,“想抱就忍一忍吧。”他既是在对阿无说,也是在对自己说。可无奈,身体反应实在忍不住。
“听雷,你硌到我了。”
“对不起。”他上手调整一下。
阿无也从他怀里出来,坐在他身侧,斜着身子倚靠他。
天上的月亮又明又亮,虽然不算很圆,但依旧很美。两人默默坐着,阿无忽然说:“听雷,你回去处理事务,能不能尽量不要和太多的人接触?”
听雷觉得很奇怪。他知道,阿无并不是那种疑神疑鬼,会乱吃飞醋的人。她也没对戚龙扬他们有什么要求。
他思来想去,觉得阿无会这样要求,只能是因为……
“你是,有不希望我接触的人吗?你说,我绝对不靠近他。”
阿无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比如,和你同一等级的那几个?原因我不想说。”
听雨、听风、听雪。
听雷回想这几人,他猜测,阿无不想让他接触的,是其中的某一个。他不明所以,也好奇那个人是谁,但阿无不想说,那就不必说。
他会照办的,“好,我直接去找白珠,不与其他人接触。”
阿无安心地闭上眼,靠着听雷睡着。听雷小心翼翼抱起她回房间,把她安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他在旁边静坐一夜,待天明,指节拂过阿无面颊,轻轻说声,“我走了。”就提起装了铁券的包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