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蓝认得他们,就是死去的那些安阳军的家眷们,之前敲打过,他们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重新聚在王府前闹事。
估摸着是因为年关将至,他们还想再来薅把羊毛。
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多了,能不劳而获,谁还愿意努力?
之前许知意还是王妃的时候,劝说过无数回,只是无果而终,如今到底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主子,要不属下去把他们打发走?”
祁西洲黑沉着脸,气压低得仿佛能结冰一般。
“不必!就算今日将人赶走了,谁能确保他们明日不会再来?本王下去问问!”
说完,不顾松蓝的阻拦,跃下马车。
见到他,那些人倒是没了刚才的气势,一个个垂着脑袋,没出息地往后退了退。
“本王自认向来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寻晦气?还是本王之前对你们太好,以至于让你们忘了本王到底是何人?”
领头闹事的老妇人明显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祁西洲的目光。
“话可不能这样说,当初您领着他们上战场的时候,可是保证过他们全能活着回来!可如今呢?您活得好好的,还被封了王,可我的儿子却只能躺在冷冰冰的地下!”
她猛地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柱子呦!你走了,娘一个人可怎么活呦!呜呜,眼见要过年了,娘连口热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祁西洲蹙眉,不悦地盯着那妇人。
这人他倒是有点印象,她的儿子也算是个好苗子,上战场总是冲到前面,不惧生死。
每一回得了赏赐,都会第一时间求人带给他娘。
粗略算算,那些银子和赏赐也足够平常百姓家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而柱子的爹早年间打猎的时候跌落山崖,尸骨无存,家中只有他娘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挥霍,也不可能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
何况,他用自己的俸禄接济他们将近五年的时间,每一次都因为可怜柱子娘的遭遇,私下里会多贴补一些。
许知意曾劝说过自己,说是要么不给,要给就一定得一碗水端平,否则助长了他们的贪念,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自己又是怎么说的呢?
祁西洲凝眉想了许久。
是了,自己当时很是不高兴地斥责了她,话里话外都埋怨她不识大体,斤斤计较。
再后来,她便再不管自己的事,甚至连府里的事也懒得多过问一句。
如今,自己种下的苦果,哭着也得自己咽下去。
柱子的娘还在继续撒泼,引得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柱子呦,瞧瞧娘如今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当初你上战场,娘可是一点犹豫也没有的,你倒是保家卫国了,可丢下娘一个人孤苦无依,连身像样的衣裳都做不起!”
松蓝见祁西洲一直在发呆,无奈地朝一旁的府兵招招手。
“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打人给打发走!你们也是的,怎么刚才不拦着点?”
府兵神色慌张。
“我们拦了的,可裴侧妃说他们都是死去安阳军的家眷,不好寒了他们的心!我们.......我们也没法啊!”
松蓝拧眉,气不打一处来。
“这府里几时轮到裴侧妃做主了?王妃可有出面?”
府兵摇头。
“王妃没出来过,只她身边的嬷嬷来传了话,说是她如今伤到了脸,不便出面,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好家伙,敏嘉郡主这是撂挑子了!
松蓝纵使再讨厌敏嘉郡主,可也不得不承认,近来府中一切花销全都要仰仗于她。
不然此刻只怕这脸丢得更大!
就连祁西洲每日借酒消愁的那个酒也不便宜,人家白花花的银子丢到水里还能听个响,可花在王爷身上,换回来的却是他的不耐烦和嫌弃。
松蓝觉得敏嘉郡主也怪可怜的。
钱花了,连主子的手指头也没碰到过,多亏啊!
你说好好一个姑娘,家世背景在京城响当当,长得嘛,也不差,可惜了,眼神不好使。
裴北北在平昭可算是举目无亲,死皮赖脸跟在祁西洲身后,倒也情有可原。
可这敏嘉郡主的一通操作,就真的令人匪夷所思了。
若说是爱吧,又好像差了那么点意思,更像是姑娘家争夺一件首饰。
喜不喜欢不重要,最终只要能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趾高气扬地把东西抢到手,才最重要!
人群中,站着个双眼红肿,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姑娘。
那娇弱无力的模样,很快引起了祁西洲的注意。
“她是谁?”
松蓝上前两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这姑娘是付参将的妹妹,听闻付参将死后,她险些被人卖到了青楼楚馆......还是吴副将把人给赎了出来。”
当年一战,死伤无数,好些人祁西洲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凭借着阵亡名单,每月给他们一些贴补。
那姑娘见祁西洲看过来,羞怯地垂下眸,声音更是小得如同蚊子在哼哼。
“民女见过安王!民女今日前来,并不是要银子的,就是想来感谢安王一直以来的救济。”
说着,她从身后提起只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布。
“这都是民女亲手晒的菜干,这壶酒也是民女亲手所酿,听闻安王喜饮酒,还请您千万别嫌弃。”
一番话说完,那姑娘的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祁西洲难看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吩咐松蓝将东西收下。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忘恩负义,还是有真心感激他的人啊!
他真想让许知意亲眼看看,他所付出的努力,也不全是徒劳!
那姑娘又大着胆着朝他走了两步,局促地捏着衣角。
祁西洲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有几道鞭痕,不深,但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这是怎么弄的?”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几分,似乎怕吓到眼前这瘦弱的姑娘。
姑娘捂着脸,眼中迅速泛起水汽,拼命地摇着头。
“这点小伤没关系的,就是我前几天去给人家送酒,他们不愿给我银子,这才.......安王不必为民女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