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众人上的城墙往下看去,见城下,夏军营中枪林刀阵密密麻麻,且有万人之中,倒是一个一筹莫展。
且在心慌,又见一车驮了金顶军帐阵前宣威,引得敌军一阵阵呼喝如潮,便又是一个心慌。
见那金顶大帐前,大纛飘了黄幡更是一个噤若寒蝉。
皇族亲临,这便是一个志在必得。这小小的城砦,方圆不过五里,并不过两千,民不过五万,倒是经不得万军之众攻来。
那宋粲却不理他,眼睛直勾勾的盯了那城前壕沟中堆满的柴堆,心下一是个惴惴。
怎的?这便是一个漏洞,平时遇敌来攻,恨不得将那壕沟挖深了去,现下倒是一个反其道行之。怕的是敌军发现了霓端,先行清理了去。
见已有敌军前队上前勘查了壕沟,且与快马回营。让那宋粲看的一个心惊胆战,心下大叫“不爽”。
索性闭了眼去不去看敌军的动向,听那城下敌军呼号了,鞭打蛮牛,将那高车,投石推进。且转头,吩咐道:
“传令下去,高台战车就位之后便再无法登城也。”
话音未落,且听得敌军阵中,号炮一声凌空炸开,便听得城下梆子响一片。
转瞬,羽箭如飞蝗,破空而来。化作箭雨。
箭雨顺着朔风落下,如那摧花鼓般纷纷杂杂钉在那城中,尾羽震颤嗡嗡有声,城头瞬间满箭。
铁羽撞下,所到之处砖瓦皆碎,门窗俱裂。箭雨中,垛口下,兵士纷纷举了盾牌,却也是中箭者不计其数。
间或,有雷石拖了硝烟纷纷砸下,落地翻滚了,穿墙入户。城中顿时房倒屋塌。
霹雳燃爆,又将那碎瓦断砖抛于半空。顿时,硝烟起,火光展现,石崩四射,翻起地上得土黑雪白。
城中百姓呼号奔走,中箭、挨石者不计其数,血流满地,肚破肠流者哀嚎不止匍匐哀求挣命。
霎那间,这原本平静的砦中残肢断臂比比皆是,恍如那阿鼻地狱。
见此等的惨烈,那城中军士各个贴紧女墙,瑟瑟而抖不能自抑。
宋粲与那各营副将躲在女墙之下,挨过那炮石憾城。虽是一个闭目,不敢看来,且也觉炮声阵阵,振人心魄。
刚有些个停歇,便听得敌军阵中牛角响起,敌酋呼嚎一声,兵众杀声四起。
宋粲起身偷眼看了,见那城下敌兵如蚁,其势如墙。黑压压,层叠叠将那云梯搭在壕沟之上,兵士踏了云梯向那城墙如同洪荒野水般的撞将而来。
那宋粲见此,高声叫道:
“备火箭!”
身边,城防营的副将听罢也不敢怠慢,起身自腰间扯出吹角,卯足了劲,沉闷吹角响起,只这一声便落得个身中三箭,仰面倒地倒地不复生响。
宋粲回头看,只见那城楼上已是门窗全无,插箭如林,层层叠叠,密密匝匝。看罢亦是心下也是叫苦不已,且是紧贴了那女墙不敢动弹。
那女墙下兵士听了号角便点了火箭弯腰贴了女墙垛口挨过那城下敌军弓箭手射来的箭雨,却挨不过那敌军高台战车铁羽如雹般泼洒般的射下,城上中箭者奇多。
校尉曹柯见那弓箭手纷纷中箭倒地。便扯了宋粲道:
“将军,乞令放火箭!”宋粲自那垛口看去,见敌布阵将那云梯放平,搭在壕沟之上,过壕者十不过三也。
心道:若此时点火,那西夏步兵还剩下七成。火灭之后便可想出个对策,重整旗鼓。届时便又是一番好厮杀,这城中两千老弱残兵,便又要重蹈那金明砦覆辙。
想罢便喝道:
“敌军不过三成!再挨些个苦,此时点火无益也!”
曹柯回头看了女墙后躲避的弓箭手纷纷中箭倒毙,心疼道:
“莫要让他们死光了!”
见那宋粲咬了牙无语只望了城下,便无奈高喊道:
“藤牌手护卫!”
西夏步军云梯过壕,见那城上并无动静,亦无箭矢射来阻挡,便觉守城宋军已放弃此砦。
于是乎,便是个个奋勇,生怕前面的夺了功去。
督战军官一声令下,便是整阵出击。
那兵士且是奋勇当先,只为夺那“首登”的头功。
重赏之下,功利当前,便是人人动心,各个争先。
只因这无抗之城且是不用搏命,只奋力登上也能搏得一个封妻荫子。
顿时,西夏步卒军阵大乱,连同那些将官也纷纷下了马,脱盔弃甲,举刀踏过云梯一路喊杀冲过壕沟。
原是各阵均有云梯,搭钩。那后阵兵士生怕别人抢了功去,却嫌那云梯碍事,便扔下云梯踏了前者的云梯跨壕。壕至城墙区区三十余步,却被那西夏兵丁塞了个满满,却无云梯架设。
那宋粲探身到得垛口观瞧,见敌有三阵步兵过城壕,余下步卒且跨壕过半,便吩咐道:
“放火箭!”那校尉扛了藤牌,弯腰捡起那城防营副将的吹角,躲在女墙之下猛力吹之。
顿时那吹角声声,震撼天际。
那点燃了火箭的弓箭手自女墙下站起,一排火箭拖着浓烟纷纷落于壕沟之内。
那火箭点了壕中的火药四射而出。刹那,壕沟内火油炸燃,顿时,滚滚浓烟爆起,条条火舌冲天!
壕沟之中,窜起烟火黑中带红竟腾起十丈有余。
然,那火,又被那朔风卷了,盘旋而起直冲云霄,如同黑红两龙战于铅云之间。
那城墙上宋军见了,便是大声高呼:
“天师驾了火龙与我等助战来也!”
四下兵丁听了便齐声呐喊助威。
而后且是一个群情激奋,个个争先,不惧那敌军弓箭,奋力抱起那霹雳雷石,毒火药球上得城来。
见那且在云梯之上的西夏兵丁纷纷掉入壕沟,挣扎呼喊,将那浑身的血肉又添做燃料,让那火势如龙腾火海盘旋而起,借了那朔风之威,又向那军阵高车卷而来。
热风火浪烤得那高台战车上的西夏弓箭手纷纷坠落,或落于壕沟火海,苦命的挣扎,或砸在地面,不见了生息。
那拉车的蛮牛且也吃不得这火烤,便再也不听那敌兵军士的打骂呼号,粘了火,纷纷挣断绳索向那自家的军阵狂奔而去。
瞬间,那西夏军阵且是一片惊呼,即便是从惊恐中醒来,来的一个万箭齐发,也挡不住那发了疯的火牛冲阵。
余下高台悉数翻倒在那烈火壕沟之中。
那高台战车且是搭了木料为架,裹了牛皮挡箭。然,这两个物件蘸了那油火那叫一个烧的欢实,顿时,便是一个烈焰飞腾。烈火焚燃的火架中,见那些个弓箭兵挣扎苦挨而不得速死。却见有人竟挡不住,挥刀破了木架,浑身满火的跳将出来。如此,却也搅动了那烧尽的炭灰,令火焰又得一个爆燃。
然,那些个侥幸冲过云梯下火焰之兵丁,如今却是可怜。身上沾了火油燃了火焰。然,那平时唯恐捆扎不紧的铁甲,此时亦是一个难解,于是乎,便四处狂奔呼号求人灭火。
此时,宋粲回头望那校尉喊道:
“火油,毒火,灰石悉数砸下!”
校尉曹柯便不耽搁,便又是几声号角响过。城上的兵丁少了敌军那高台战车乱箭的袭扰,便是再无挂碍,犹自奋起,将那手中的毒火药球、火油罐举起,纷纷砸向城下,盆盆的灰石亦是望那敌军兜头倒下。
再看那城墙之下,却是恍若炼狱一般。
夏兵灰石眯眼,目不可睁,毒火药球炸开毒烟滚滚,便是双目淌血,狂咳而不得起身。
随后,便有火油罐子砸下火油四溅,又不知何物便不知避险。
侥幸躲过云梯烈焰的兵士,此时便成了火种,且是一路嚎叫在那人群中乱窜,倒是身上的火焰,顺燃了周遭。顿时城下火鸦飞舞,火漫人群。
城下西夏步卒饶是一个可怜。前有高墙挡路,后有城壕油火焚身,周遭,却是自家那浑身着了火的兄弟往自己投怀送抱而来。
倒不是因自家的身娇命贵,饶是烈焰焚身,且是一个难捱。
于是乎便不顾眼前是自家的兄弟,还是同阵的叔伯。便是刀剑相向,自相残杀起来。
即便如此,且也无济于事也,城上宋军将那火罐,霹雳雷便又石悉数砸下。
滚木沾了火油,点燃了自城上落下便是一路翻滚,将那周遭之物悉数引燃。。
雷石霹雳在人群中炸开来去,硝烟起,火石横飞,近旁者铁甲尽裂,挨边者血肉横飞。
西夏兵士身上燃火,惶恐之余又苦苦解不开身上甲胄。然,又有火油罐砸下,罐碎,其内火油便是个无孔不入,滴滴淌淌沿了缝隙钻入铁甲,贴了肉的烧了去。直至油火漫了全身,只得嘶喊哀嚎而不得解脱,便有那狠人不愿受着焚身之苦,引刀自戕者弥多。
西夏带队将军却是久经战阵,便是大喊一声,行枪阵,一顿的戳刺,且阻挡了身上燃火的兵士。瞬间,建立了隔火道。又带领了残军冲击砦门。此门一开,倒是可解此时之困!
殊不知,此地亦是那宋粲布下的一个杀阵也!
城门于内堵死,即便撞开了,也得挖上个个把时辰的土来。
一时间,那亡命的夏军步卒彷佛于者炼狱般的火海中见得了一线生机,饶是一个一呼白应,齐声呐喊着一拥而上,齐聚那城门之下挤挤挨挨的疯狂砸门。
不成想那城门外已然是油膏浸地,滑腻腻而足不可立。
一时间,跌倒者不计其数,城门不大,然却是个人多拥挤,且是容不下这近千的人众。踩踏而死者又是一个不可计数。
拥拥杂杂,吵嚷间,便见城楼之上早就备下的油罐又悉数砸下,将那些兵丁浑身上下便是淋了个透。于是乎,呈上飘飘洒洒的燃火的布条下去,便是一个烈焰贴地而燃,瞬间爆开,呈焚天之势。
城门拥堵了千人,且是不好逃脱。然,那火油淋下却又是个无孔不入,早已沿着甲页的缝隙,钻入那兵将身上衣物之中,于是乎,那些个兵士一个个遇火爆燃,火焰顿时蔓延开来,令那夏军兵士躲避不得。
不消片刻,那城门下便是人人身甲蘸火,各个烈焰焚身,哀嚎求死之声响彻天际。
城下,黑烟夹着红火滚滚而上,借了风,呈扶摇之势。
赤火黑云,如同两条巨龙在天中缠绕争斗,火鸦翻飞盘旋了连接天上的铅云。
不到一刻,便是黑烟带了那人肉烧灼后的油脂升入半空。却又于半空中遇那朔风飘雪,凝成点点人油,如同骤雨般洒落在城中,染城内一片焦黑,油腻满地,令人几不可行。刹那间,那城中街道之中,便是焦腐之气令人掩鼻屏气。
城中百姓见此,便是各个焚香祷告。
俱言:若不是那天师火龙逞威,怎会有这漫天的血雨。
城外西夏军阵却是被那蘸火的蛮牛冲乱了阵脚,且是一个无暇自顾,又有壕沟烈火灼面,不得靠近,竟是一个无法施救。
于是乎,便是两下军阵,皆偃旗息鼓,静悄悄中看那四阵,万余的步卒于那烈焰中挣扎哀嚎。
万人嚎叫,如同炼狱鬼哭,大火焚炼,黑云直上九霄之景且在地狱得见。
此情此景,只看的那城上宋军心胆俱裂,手脚皆软。便是再也拿不动军械,举不起那滚木雷石。
于是乎,纷纷停了手,看那城下万人哀嚎却有不忍之心。且躲在高墙之下,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声声以求解脱。
城下之火整整烧了一夜,将那城下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直至清晨才缓缓自行熄灭。
留下滚滚黑烟在那烧的不成形的尸体堆中袅袅升起。
间或有那当时未炸的霹雳雷石突然爆起。掀开那尸堆,漏出里面未燃尽的火焰在那尸堆中毕毕剥剥。
那宋粲站在城头向下观看,也觉心内惨惨。
心道:宋博元这恶厮果然一个狠毒!如此杀劫,便是请来满天神佛加持也躲不过他遭天谴!若不减他的阳寿倒是天理无存也!
心下刚刚想罢,脑海里却撞入那校尉博元的嘴脸,且揶揄道:
“官人且做的善人之态,小女子之仁也。倘若这城下这万余死鬼悉数进城,这城中这几万百姓,且不如他们现在好过多少。”
说罢,却望他狡黠一笑。
宋粲心下想了他模样,且将那颈下的铁链当作玩物,盘玩了回之一笑。
正在此时,那校尉曹柯确实巡查完毕,前来复命。冷不丁的撞见那宋粲望那城下尸堆如山,烈火焚燃,那嘴角却是挂了笑意。关键是,那颈下配军的铁链,此时且作一个玩物哉?
于是乎,心下便是一阵恶寒。
心道:此便是煞神悍将麽?如不是,怎的看那地狱般的惨状而成黠笑之态?
心惊胆战过后,亦不敢言语,躬身立在那宋粲身后,等他回头。
恍惚间,宋粲觉身后有人,便回头。见是校尉曹柯,且问了一声:
“何事?”
见问,那校尉曹珂这才躬身叉手道:
“回将军,敌营自此时却无动静,请将军示下。”
宋粲听罢,便是一个回神,托了锁链望那曹柯,怔了一下,便躬身施礼道:
“在下配军孙佚。官长断不可以将军相称。”
说罢,便自行而去。
得此一说却叫那校尉曹柯心下一阵茫然。
心道:一战残敌万众有余,自损不过三百。且看城下火狱阿鼻尸骸狼藉,却无胆寒之感,且作黠笑之状。如这还叫不得一声将军,那世上便再无悍将君侯,亦无天道煞星也。
心下却是想着,却见宋粲丁零当啷的走远,便赶紧追了上去道:
“将军曾说命我将那油罐复扔与壕沟……”
宋粲此时便是恍然大悟,遂站定了道:
“哦,哦,险些误了大事,且去速办来……”然,言罢,却见那校尉张嘴瞪眼的望他,且又歪头笑了道:
“着城内步人甲去,平添了伤亡倒是对不住他们的生身爹娘也。”
那校尉这才躬身道:
“将军仁慈,小的自速去。”
宋粲听罢,心道,这将军之称倒是躲不过去了。便叹了口气,道:
“且随你欢喜。”
校尉曹柯听罢,便躬身欣喜道:
“尊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