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这颗妖丹,孤可以陪你一起去用,但是,你不能将它从孤的体内取出。”
“妖丹,和孤的罡气一样,是能起到延缓衰老的作用,但,罡气需要时时去修炼,妖丹却不用,一旦它成熟,孤就等于拥有了妖的力量。
所以,孤不能让你带走它。”
这个贪心的帝王。
人类,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白灵毓沉默不语。
“你现在没有说不的权利。你的命,你族人是否能复活的命运,全部都捏在孤的手上。”李盛渊说。
白灵毓知道,她只能答应。
“爱妃,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乖巧,待在孤的身边就好,孤会继续对你好的。要知道,孤并不是你的敌人,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我们,始终都是共生体啊。”
“孤还是很需要你的。”
他的话,让白灵毓感到绝望,眼神看似失焦,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丝不甘和怨恨。
帝王所谓的对她好,也不过是看在她有利用价值的份上罢了。
白灵毓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类。
除了……宓善。
对,只有宓善,她和这些臭男人都是不一样的。
白灵毓没有死,反而还住在了太极宫,继续承受帝王的恩宠。
这倒是让宓善感到疑惑。
因为这次的风波,谢泠也有一段时间没来找她了。
今晚倒是突然出现。
只匆忙交待了几句话,就又走了。
“皇帝已经对我们的关系起疑了。”谢泠隐匿在黑暗中说,“上次你走后,他找我谈话。他虽然没有将我们当做白灵毓的同党,但却从另一个角度,认为你我之间有私情。”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注意到我们的关系不同了。”宓善说。
“没错,全是看在我是他儿子,才没有点破。他对你,也舍不得下手。但现在,白灵毓一直被他关在太极宫,我认为,情况有变。”谢泠说。
“你的意思是,白灵毓可能会背叛我们?”宓善眸光犹疑,后笃定道,“我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我固然也不想往那方面想,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谢泠道,眼中划过冷意,为免夜长梦多,下一个月圆之夜,一定要成功将他狙杀。”
“事在人为,也许我们也只能听天命了。”
宓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她想到柔慈皇后的下场。
也见识到皇帝的可怕。
他简直就不像是人,而是个恶魔,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妻子,杀掉父亲。
他掌握着魔鼎,密道,重重机关……还有罡气护体,甚至是白灵毓的妖丹,也在他的体内。
所有好东西都被他占尽了。
“下一个月圆夜,如果他还是躲在地下室里不出来,那我们简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宓善说。
“所以,我们必须要让他远离这个地下室,让他没有机会再进去。”谢泠道。
“你的意思是?”
“摧毁地下室。”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吧。”宓善道,“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地下室的一处入口,但里面那么多机关,唯一能够精巧掌握的,只有帝王他自己。”
“就算把整个王宫都砸了,或许地下密道也依旧悍然不动。”
宓善说的是对的。
谢泠蹙眉,沉思许久,闷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那就只有找一个人来了。”
“谁?”
“你的母亲,伽罗篓。”
“可是,我们从哪儿找,连我都不知道,娘亲是死是活,身在何处。”
“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
其实,我本想让白灵毓用占仆术一试,
但她如今已被李盛渊控制,也不方便再为我们做这些事,何况……”
谢泠欲言又止。
宓善望着他低头站在窗边的侧影,他的脸,有大部分隐匿在斗篷样的帽檐下,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表情。
从他的口风里,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宓善不由追问:“你说啊,何况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三人经历了这么多走到现在,一开始是各有各的心思,但到了今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早该团结一心了吧?单凭,你,我,或是狐狸,我们中任何一个,也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杀死李盛渊。”
他们都对李盛渊怀有仇恨,这是毋庸置疑的。
要杀死皇帝,只有三人团结。
谢泠微微颔首,语气淡漠:“是我对不住她在先。那场雪崩,害她全族覆灭的雪崩,正是我下的决策。”
宓善一怔,心口传来剧烈的震动,她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你也是她仇恨的一份子?可你却,将她的恨,完全嫁接到李盛渊的身上?你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谢泠没有否认。
宓善稍稍震惊了一会儿,也很快平静下来。
他就是如此的。不是么。
谢泠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人。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谢泠道,“为了达成目的,我一向不择手段。”
他漆黑的眸子,冷冷凝住她,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你我,是一类人。”
宓善沉默。
片刻后,
她道:“白灵毓那边,确实不太可能,替你再想办法找我娘了。那么,你刚刚说的,那个人是谁?”
“空忘。”
谢泠道,
“如今同济已死,听说上次他就是用占朴之术,算出了空忘躲避的位置。同济这个本事应该不是他天生就有的,大概和云隐寺有关。”
“空忘作为他的徒弟,如今又继承了主持衣钵,说不定也有这个本事。”
“如此,那便去试试看好了。”宓善说。
又过了几日。
宓善收到了一只红眼乌鸦送来的留声虫。
放到耳边听。
里面传来谢泠和空忘的对话声。
江南水县,十里坡。
长板桥下。
一户人家。
宓善心中大为震动,脸上也焕发光彩。
她知道,这一定是代表有娘亲的消息了。
“带我去,”宓善重新送了只留声虫出去。
“我要亲自去找娘亲的下落。”
“我会想办法。”谢泠回道。
而后,就没有再联系。
又过了一段时日。
正值皇帝万寿节,因着辽东闹旱灾,一整年颗粒无收,粮食都被晒死了,百姓们都没饭吃。
李盛渊听从太子的提议,开粮赈灾,这次万寿节,就不大兴操办了。
依旧是让六皇叔前去。
瑞王提议:“父皇,既然不大兴操办,闷在宫里,也没得什么意思,六皇叔去赈灾,往北走,那不如我们也去民间走走。往南,去江南鱼米之乡看看,还能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李盛渊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
谢泠不语,给了慕容复海一个眼神。
慕容复海如今已是丞相了,他说的话,也比从前有份量:“三皇子这个提议不错,皇上您的寿诞,之所以叫做万寿节,正是寓意着,与民同庆。”
“若是皇上你悄悄下江南,微服私访,到那日时,再给百姓们一个惊喜,一定能让百姓印象深刻。”
大臣们纷纷附议。
“届时,皇上可带上几位皇子一同前去。”
李盛渊也被他们说动了,当下同意。
只是要叫上谁一起呢?
他看向朝堂上。
大儿子李玄澈,被他派去出征了,边关其实没什么事,很太平。
但皇帝要处置皇后,知道他们母子情深,不想他在场。
所以,大皇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废后被挖去双眼,挑断手脚筋一事。
“不如,就让太子和瑞王随孤一同前去,再带上几位妃子。”皇帝道,“就让毓贵妃,德妃,风昭仪随孤一起去吧。”
他想到风千重,会骑马射箭,也是将门之后。
在外奔波,总有可能发生意外,别的妃子都太柔弱,带上她,她自己能玩得开心,也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随后,俆宁海将皇帝的旨意传达到了后宫。
宓善接到的第一瞬间,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定是谢泠的主意。
他这是在给她制造机会。
若是能去往江南,她也能方便去寻着自己的娘亲。
宓善心中领会,默默接下旨意。
却见风千重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半分喜悦,甚至让人回话,向帝王申请,能不能不去,将这个名额让给别人。
至于为何不去,风千重没有解释,只说是要照顾上次遇刺受惊的的侞皇妃。
侞皇妃怀孕一事,依旧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李盛渊闻言,虽是不快,但也没有强求:“怎么孤后宫里的妃子,一个两个,都只顾念姐妹之情,浑然不将孤挂念在心上。难道孤还没有她们的姐妹重要?俆宁海,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难道孤待她们不好吗。”
俆宁海擦汗:“这,陛下待她们自然是极好的,是她们不懂得珍惜。”
李盛渊冷嗤一声,最后叫了慕容婕妤陪同前去。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
皇帝还说要低调,微服私访,一见如此大的阵势,就算猜不到是皇家人士,也能猜到是钦差大臣之类的了。
折腾了三天。
才终于抵达江南水乡。
这次行程,全部交给瑞王来安排。
瑞王在外面吃喝玩乐地多,保证能把皇帝等一众人安排地妥妥当当的。
白灵毓和帝王住一个房间。
宓善和慕容婕妤住一起。
门外都加固了侍卫。
住在一起,不仅体现了“节俭”,没有骄奢淫逸,也能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毕竟,李盛渊现在并不相信宓善。
但宓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自有办法让慕容婕妤不能时时地监控她。
谢泠按约定,翻窗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将慕容婕妤迷晕了。
两人从窗户出去。
“从这里出发到你娘亲所在的村子,不过半柱香的距离,我们先去看看。马上回来。”
这才第一天来,自然是要小心谨慎。
宓善点头。
到了长板桥下。
只见有三五户人家,坐落在村子里,周围林木郁郁葱葱。
想到娘亲有可能就在其中,宓善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期待。
她走上前,敲响一户又一户的门。
询问过后,一无所获。
“你是谁啊?我们没有见过你。这里也没有你要找的人。回去吧。”
全部都问了一遍。
没有收获。
宓善不禁怀疑:“空忘确定找到的是这里,为什么却不准?”
“我们再找找。”
忽然,刚刚关闭的门,再度打开。
“等等,你们刚才说,找一个女子是吧?我忽然想起来,后山有个洞窟,洞窟里住了一对流浪母子。她们也许会是你们要找的人。”
“流浪母子?”
宓善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试一试吧。
宓善和谢泠对视一眼,朝山上爬去。
因为山脚下的人,都好奇地走到门口,来围观他们。
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人是普通的装束打扮,也不好用轻功。
辛辛苦苦爬到高处。
终于见到那个洞窟。
洞窟的门口,用木板盖着,外面堆放着一些杂物,还有小孩的破烂玩具。
宓善敲门。
门开了。
一位伛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前来开门,她看起来年纪不小,头发花白,脸藏在黑暗中,宓善也没看清。
第一时间就认定,她应该不是自己的娘亲。
“你找谁啊?”
老妇人声音苍老地问,见宓善朝里看去。
里面只有一个小孩子躺在破败的板箱上。
“这里除了你们,就没有别人了吗?”
“没有啊,一直都只有我和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谢泠声音冷漠,“你的年纪,看起来不像会有这么年幼的孩子的样子。”
他甚至怀疑,这小孩是不是这个老妇人偷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年纪大,就不能有小孩了吗?他是我收养的孩子。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请你们离开,不要打扰我们休息!”
老妇人挥手驱赶。
宓善蹙眉,和谢泠一起后退。
月光落在宓善的脸上。
老妇人这才看清她的样子,忽然一怔。
宓善也在此时,看见了她那张布满难看疤痕的脸,心下猛然一惊。
双眸对视的瞬间。
老妇人的眼里似乎有光在闪动。
宓善的心口,更是涌起莫名的悸动。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个人——这个看起来满脸疤痕,形容苍老的老妇人,
正是她的娘亲!
伽罗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