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勒斯坐在床沿，盯着半环绕的舷窗出神。
外面有细小的雪花打着旋的拍在窗户上，再被风刮过，就缓慢的滑下去，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舷窗外面没什么好看的，全是黑乎乎的一片，就算是白天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大片空茫的白色。
这个房间变得很空旷，很安静，苏洛然过去就是在这样空荡乏味的地方，掰着手指头数时间，一直等他回去。
而现在，等待的那个变成了自己，赛勒斯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么难熬。
现在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他应该不会回来了。
赛勒斯收回眺望的视线，轻点手里握着的小绵那个光脑。
他还有一件事想不通。
利以亚接触到的东西有限，发来的资料不全，里面没有提及。
那就是，苏洛然到底是怎么放出来的。
在已知他对整个虫族的威胁后，明知他能够夺取最高权限，随意操控武器，一旦将他们放走，再想抓到他可能比登天还难。
那为什么还让他们安全离开了？
如果苏洛然不遵守承诺，和他们离开之后选择继续毁灭主星，甚至毁灭所有d级和d级以上的星球，军团根本就是束手无策的。
这不是军团的行事作风，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将所有隐患都按灭在萌芽中。
这也是虫族能在太空大规模征伐，不断开疆拓土，持续发展到现在的一个重要因素。
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再担心苏洛然不受控制这件事。
在那三天里，他和团员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那群心大的家伙除了吃就是睡，放出来的时候还胖了几斤。
那么关键就一定是在苏洛然的身上。
赛勒斯心里狠狠地跳了两下，只希望是他自己想多了。
门被偷偷的推开了一条小缝，赛勒斯立马坐起身去看，一个圆滚滚的抱枕慢腾腾的挪进了屋。
那个白白胖胖的椭圆形抱枕，正中央有一块圆圆的黄色，还有黑线缝上去的笑脸。
像一颗被切开一半的蛋，这是赛勒斯亲手挑选，放在苏洛然那张床上的，小蛋黄抱枕。
当时在一堆怪状奇形，蓝蓝绿绿的怪兽抱枕里面，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像苏洛然一样可爱。
小蛋黄抱枕发出有些喑哑的声音，“想睡觉。”
赛勒斯走到门口，把抱枕小心拉进来，揪着抱枕一角的苏洛然也就顺势进了屋。
苏洛然抱着抱枕，赛勒斯抱着苏洛然上了床。
苏洛然很久没有睡好了，脱掉外衣之后，他抱着抱枕被赛勒斯捞进了怀里。
他不安的捏着抱枕，呼吸也有些急促，赛勒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讲他以前跟老首领闯荡那会，在各种星球碰到的奇幻故事。
苏洛然奇迹般的很快睡着了。
他耳边有争执的声音，可他眼皮沉沉的睁不开。
“苏洛然不能放！他跑了再想抓回来就难了！”
“不放怎么办，他就是个疯子，把整个帝国拿来做筹码！他根本就不正常，说得出做得到。”
“那就想办法在那个赛勒斯身上做文章。”
“他又不蠢，要是看出来了怎么办！”
“他根本就不受控制，他的要求就是保证赛勒斯完好无损，谁敢动赛勒斯？出半点问题谁负责，你来负责吗！”
“雄虫不可靠，能一心一意对一个雌虫一辈子的，我还没听说过，现在他是喜欢，以后再有其他的，他变心怎么办？指望拿赛勒斯永远威胁他根本行不通。”
“对啊，赛勒斯是从哪跑出来的，大家心知肚明，苏洛然能喜欢他多久？”
“苏洛然确实厉害，皇室都忌惮他...”
眼皮上沉闷的滞涩感消失了，努力睁开双眼，苏洛然发现自己被捆在床上，嘴巴被堵着，他迷茫的看向四周，身体几乎是瞬间就不受控的僵直起来。
这里是审讯室，他最恐惧的白大褂，从门外走进来，每个都戴着口罩帽子，看不清面容。
他们在他身边慢条斯理的摆弄着各种手术器械，每发出一点金属碰撞声，苏洛然就下意识的哆嗦一下，他的脑袋只能小幅度挪动，喉咙里发出讨饶的呜呜声。
为首的那个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冷漠的说：“很快就结束了。”
这个声音，苏洛然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那个为首的白大褂拉下自己的口罩，苏洛然看到了口罩下面，无比熟悉的，赛勒斯的脸。
赛勒斯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刀尖朝下，利落的划开了他的胸膛。
苏洛然被一种下坠感突然撕扯，他猛地睁开眼。
脑袋有些昏沉，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些都是梦境。
他将呼吸平复下来，把抱枕塞到赛勒斯的怀里，自己轻手轻脚的爬下床，外面一片漆黑。
苏洛然扶着有些凉的半环绕式舷窗，像迟暮的老者一样挪动着脚步。
啪嗒啪嗒。
他看到地上突然出现的水迹，紧接着面无表情的抬头，抹掉了脸上的潮湿，他挪进浴室，门锁发出‘咔哒’的轻响，他把自己反锁了起来。
他根本就没办法睡觉。
有点喘不过气，苏洛然扶着洗手池，解开自己衣服上的两颗扣子，他空洞的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
「对啊，已经出来了，要不然怎么会有麻辣烫这种东西。」
镜子里的他好像动了，迫不及待的开口拆穿他。
「会不会是虚拟空间再次进化了呢？虚拟空间的自我学习修复能力很强，你不是知道吗？」
「赛勒斯变得很温柔，和以前不一样，他现在是给了你充分的空间没错，那如果只是想让你放松警惕呢？你不怕吗？他再问那个问题。」
苏洛然苍白着脸反驳。
「不对，赛勒斯温柔是因为喜欢我，他心疼我才会这样。」
镜子里的他脸色古怪极了。
「真的吗？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在虚拟空间待了那么久，你还记得他真实的样子吗？」
「你还喜欢他吗？你喜欢的是虚拟空间的他，还是真实的他？」
苏洛然撑在洗手池上。
「这又是什么话，我当然喜欢本来的他，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保住他，我当然喜欢他。」
声音虚无缥缈的响起来。
「你还记得多少？你能说出喜欢赛勒斯哪一点吗？」
苏洛然依然在辩解。
「我当然都记得，我记得...我记得...」
声音在嘲讽他。
「苏洛然，你喜欢的究竟是什么？」
苏洛然不想听他胡扯。
「这重要吗？我们已经出来了，我能想起来...」
「你已经出来了吗？」
「我当然已经出来了。」
苏洛然摸向自己的心脏。
「这是最后一步，如果不是出来了，为什么给我装这个...」
那个声音点出了他最恐惧的问题。
「如果这是另一种迷惑你的方法呢？」
「虚拟空间会不断修复漏洞，根据你的反应，越来越真实。」
「你真的出来了吗？」
这些天赛勒斯陪着苏洛然没日没夜的熬，精神上也疲惫不堪，等他因为不安心悸而苏醒的时候，怀里只有那个柔软的小蛋黄抱枕。
“苏洛然？苏洛然？你在哪？”赛勒斯撑起身，赶紧看向四周。
浴室的灯亮着，赛勒斯敏感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快步迈下床，试图推开浴室的门。
门锁了，他心里不安，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当看清楚浴室里景象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扑了上去。
苏洛然的脖颈划了很长很深的一道，血染红了前襟，他手上全是血，地面上也积了一小滩的血，裤脚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液。
他还在试图把脖颈上的伤口割的更深。
他阴沉沉的念叨。
“不够。”
“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