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一瞬间的疑惑之后,蔡汴白皙的面庞涌上愤怒之色。
他赤红着双眼,三步化作两步,走到护院前,拔出对方的佩刀,大步冲进屋内。
屋里二人起身见礼。
那低垂的眉眼,娇柔的作派,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这二哥,当真是贴心。
在这粗犷的北地,还能给他寻到这般清秀的小倌。
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蔡汴咬着牙,大步走到二人面前。
阿山看到剑影在窗户上一闪而过,划过屋内两人的喉咙,血迹溅上纱窗。
顷刻间,屋里只剩下蔡汴一个人的影子。
阿山瞪大眼睛,近日的逃亡倒让他忘了初见时,蔡汴展现出的暴戾。
只要回到他能掌控的地方,他会瞬间变回到以前。
车炎带着阿山,进屋清洗血迹。
他身上的伤不是蔡阳的人打的,而是蔡汴打的。
在士兵抓住他们,蔡汴重获主人身份后,他二话不说就揍了车炎一顿,以泄被绑多日的屈辱。
可打完之后,他又向蔡阳求情,保住了车炎三人的性命。
蔡阳得知消息赶过来,看到地上两具新鲜的尸体。
“你这是做什么!不喜欢赶走便是,何必要杀人!”
蔡汴将横刀往地上一扔,檐角风铃轻晃,一抹冷笑凝在嘴角。
“怎么,怕我出去给你丢人!”
蔡阳训斥的话已到嘴边,想到蔡汴幼时的经历,又忍了回去。
他沉着脸吩咐管事处理尸体善后。
蔡汴道:“我要见林知夏。”
慈恩寺客院有士兵看管,没蔡阳的令牌,他进不去。
闻言,跪在地上擦洗血迹的阿山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蔡阳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是汴京官宦子弟,与这些下贱货可不同。”
当初,蔡阳问起林知夏的身份,蔡汴就是这么解释的。
他说林知夏只是个屡试不中的举子,对查案有一些独到的心得,哑奴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把他绑来的。
蔡汴有些意外,嗤笑道:“我只是找她叙旧,没其他意思。”
对于六弟的无礼,蔡阳虽心生不悦,但还是忍了下来。
多年未见,他是想拉近彼此关系的
“那正好,我也要去慈恩寺,一起吧。”
蔡汴叫上车炎和阿山,将清洗血迹的事留给府中下人。
士兵提着灯笼在前头开路,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呼呼的北风刮过。
街头无论是民房还是铺子,都是一片漆黑。
在这里,普通百姓夜里点灯都是一种奢侈。
他们沿着山道,逐阶而上,蔡阳一直试图和蔡汴沟通。
慈恩寺那扇斑驳的红木门,在前头已经若隐若现。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发现,大门前那几阶月白石阶,似是被什么东西挡去了大半,只隐隐约约看到几截边角。
“嘶~”士兵立即警觉地拔出横刀,放轻脚步。
车炎见状护到蔡汴身前。
一行人越走越近,待只剩下数十步后,他们才发现,那似乎是三个“人”。
他们平躺在向上的石阶上,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想想都硌得慌,护卫统领抬手,命斥候先去探查。
寺中巡查的暗卫也现身了。
月光下,三名辽人口含铜币,面上呈诡异的青紫色。
他们乌色的眼眶半睁,身体冰凉,明显死去多时。
“大人,是多吉三兄弟。”
蔡阳面色一惊,连忙大步上前。
他用走私的军器跟辽国五部耶律容交换战马,多吉兄弟就是耶律容的人。
今日他们刚到了一批军械,多吉是来验货交易的,他今晚刚进城,怎么会死在这里!
蔡阳看着那三具魁梧的尸体,一眼望过去,并无明显的伤痕。
暗卫看到三具尸体,也是满脸诧异,忍不住四下张望。
“大人恕罪,一刻钟前我们还曾巡视过,当时并无任何异常。”
慈恩寺的防卫是外松内紧,蔡阳不想让人注意到,他在此处屯兵。
护卫统领连忙道:“我们上山大约两刻钟,上山下山都只有一条路,贼人或许还藏匿在山中。”
蔡阳微微颔首:“把知府叫来。”
护卫统领领命而去,带人封锁路口进行搜查。
蔡汴看了一眼三具尸体,正要往里进,蔡阳拦住了他。
“你先等等,等他们搜完再进。”
此时林知夏正靠在禅房窗棂边,烛火将门外持矛士兵的影子拉得老长。
蔡阳的软禁比想像中更严密。
她曾试图爬窗出去,却被对方拦了回来。
月光下,寂静的院子突然躁动起来,一队僧人拿着棍棒一脸戒备地出现在院中,他们甚至还牵了猎狗。
不远处客院的厢房也点起了烛火,原本安静的院落,凭空多出不少人来。
那些人不只进厢房搜,就连草丛和院中的大树上,都会一一看过。
“出什么事了?”林知夏问。
看守的士兵坚守本份,没理她。
小腹中传来坠痛,林知夏捂着肚子,下巴抵在窗棂上,想着怎么脱身。
僧人带着猎狗进入禅室,林知夏看着这近三尺高的大狗不免心慌。
这狗东西,一定会闻出来,还好她早有准备。
林知夏贴着墙,避开大狗,绕到了门口。
看守的士兵见其这么害怕,没再执着地赶人回去。
他一直守在这里,确定屋里没有问题。
却不想,士兵这个念头刚落下,屋里就响起猎狗的狂吠声。
“这里有血迹!”
屋外林知夏站在月光下,闻言举起右手,露出手臂上的擦伤。
“我白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僧人牵着猎狗出来,猎狗对着林知夏狂叫,因为她身上有极重的血腥气。
手臂上的伤口早已凝结,这能瞒过搜查的僧人,却瞒不过猎狗。
可惜,狗不会说人话。
林知夏眉头微挑,有些挑衅地看着猎狗。
她贴墙站着,屋中掉落的血渍并不是来自手臂上的擦伤,而是她癸水来了。
上个月她被抓进大理寺,因服了药,导致她的信期从月底拖到了月中。
今日恰好就是十月十五。
还好它来的时候挺猥琐,屋里只有林知夏一人。
她将禅室里的被单撕成片状,先顶着,换掉的布条都扔在粪坑里,猎狗应该闻不出来。
有惊无险打发走搜查的人后,林知夏又被关了回去。
她看那些人是在找什么人,是有人闯进这里了吗?
林知夏趴在窗台上,想套士兵的话。
却不想对方是个古板性子,不管她怎么问,对方就是不开口。
直到蔡汴踏着月光而来,林知夏看到跟在其身后的阿山,心中略微放心了些。
蔡汴推门进屋,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他和林知夏,其实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