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夏风骀荡。
一夜好眠，厉时安早早就醒了，然而空荡荡的大床上顾淮不见踪影，男人最近似乎非常非常繁忙，每日早出晚归，他瞥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半，另一半床铺已然没了人气。
出去这么早？
omega打了个哈欠，没太在意。他惯常吃完早餐，跑到书房开始阅读今天的早间新闻，“日前，秦重元帅公开表示，帝国已研制出新的舒缓药剂，该药剂会在各大公益据点进行发放，请各位民众……”
厉时安蓦地一愣，舒缓药剂大批量做出来了？
他指尖滚动鼠标，拨到了大选投票的页面，不出所料，秦重的票数一骑绝尘，压了另一位候选人三数倍不止，这在整个帝国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
得益于这个特殊的时代，秦大元帅怕是要名垂青史了。
但这东西不是需要omega的血液作引？秦清那个身板，抽空了也做不出这么多舒缓药剂吧？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机屏幕，顾淮的消息还停留在早上出门前的一条，“早餐在桌子上，衣服在床头，门口有守卫，想做什么直接吩咐他们。我尽量早点回家，老婆好好休息。”
他沉吟片刻，还是没直接问顾淮，决定等人回来再说。
“……”
秒针滴答，日过三竿。厉时安今天的状态出奇的好，文章写起来行云流水、落笔生花，他把新文章给老教授发过去后，伸了个懒腰——
随着社科类目在社会中起到的作用愈大，omega的意识形态觉醒也愈发乐观，大约是Alpha狂暴事件让他们认识到了Alpha是靠不住的，越来越多的omega决定拿起武器，自我保护。
但这条路道阻且长，他们长期与社会脱节，骤然想做点什么，会遇到很多困难。
总之，有这个想法就是很大的进步了！
厉时安靠在椅子上，顿觉风朗气清，岁月贻然。
“咔哒，”厉时安耳朵动了动，跳下椅子往外跑。
顾淮刚脱掉外套，就被投怀送抱的omega扑了个满怀，“想我了么？”
厉时安不说话，只是拿亮晶晶的眼神瞧他，顾淮笑着捏捏人鼻尖，说：“我去给你做午饭，今天想吃点什么？”
omega叽里呱啦轻车熟路报出一长串菜名，赫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点起菜来毫不客气，顾淮查阅着冰箱里的食材，不够的联系门外的保镖去采买，和厉时安擦肩而过时刮了把omega软糯的脸蛋，向沙发一仰首：“去坐会，马上就好。”
厉时安坐去沙发，见顾淮换上身家居服，微微移开视线。
顾院长就这么在厉时安眼前，把自己焕然一新，全程表情都没动一下，真是好不要脸。
厉时安见顾淮忙来忙去，有点坐不住，他明显不属于听话那一挂，迈着两条长腿就往厨房走，探头看顾淮动作优雅娴熟地切三文鱼，小声问：“今天回来这么早呀？”
“嗯，”顾淮瞥他一眼，再回首时看三文鱼都带上三分笑。
“今天不忙，元首之位空置，很多事都无法进行，等大选结束。”
他点到即止，未做深谈，厉时安嗅着锅里的肉香，心不在焉点点头，顾淮一看，omega猫儿似的要去偷吃里面的排骨，男人摇摇头，把人拽回来：“没熟。”
“哦…”omega摸摸鼻尖，站在原地当柱子。
顾淮好笑地揉一把omega，没说什么。
厉时安等着菜一盘盘端上桌，支着下巴问为他盛饭的顾博士：“阿淮，今天我看新闻，上面说要派发舒缓药剂给公民，是真的吗？”
顾淮为他摆好餐食，又仔仔细细给人系上围裙，随口回：“嗯，真的。”
omega坐在椅子上，顾淮就半蹲在他身前帮他整理围裙，顾大院长接收到他疑惑的视线，不轻不重拍一把人腰窝：“先吃饭，吃完再说。”
厉时安心里藏着事，顾博士做的饭又太过好吃，好吃到他总觉得这人博士修的是料理学，而不是什么腺体学。
于是这顿饭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厉时安打了个饱嗝，再抬头看见顾淮瞅自己的神色，没由来有些发怵：“怎…怎么了？”
男人眉峰略沉，不太赞同地说：“我记得你学过贵族用餐礼仪。”
“对啊，”厉时安有些懵地一点头，随后不可置信：“你不会让我那么吃饭吧？”
他是嫁进秦家后被迫修习了许多繁琐又没用的礼仪，那几年险些将他憋抑郁，顾淮这家伙现在不会也要他遵守什么劳什子礼仪吧？
“我当然没这个意思，”顾淮轻叹，一边收拾餐桌一边说：“但你至少要细嚼慢咽，吃这么快胃部会消化不良的。”
厉时安不好意思地轻咳，目光在房顶上游历了一圈，连说知道了知道了。
·
“现在你能告诉我舒缓药剂是怎么回事了吗？”
饭后，厉时安被顾淮抱着放在腿上，男人坐在书房里工作，单臂环过他腰肢，下颌还要搭在他肩膀上。
“嗯…”顾淮拨弄着鼠标，毫不在意被厉时安看见各种机密资料，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事有多离谱：“要送药剂是真的，但舒缓药剂是假的。”
“假的！！？”
“对，”顾淮蹭了蹭他，吸猫似的吸了他一口：“帝国哪来那么多舒缓药剂？”
“能给核心高层做几支就不得了了。”
说着他冷笑一声：“不过这次一支都没给，全是假的。”
厉时安艰难一吞唾沫：“不会被发现？”
“会，”顾淮理所当然。
“那你们还……”
“等他们发现，舒缓药剂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秦家只需要民众的票选，而民众反应过来需要时间。”
“那票选之后呢，票选之后——”厉时安倏尔想到什么，他猛地一扭头，险些与凑得过分近的顾淮来个鼻梁对撞：“……”。
“你离我远点！”厉时安炸毛：“你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吗！？成天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顾淮笑了：“体统？”
他露出自己胳膊上的抓痕，真真阡陌交错，新旧叠加，好不可怖：“谁挠的，嗯？”
厉时安微哂，觉得继续这个话题对自己毫无优势，他还在人大腿上坐着呢，便很没原则的越过了这个话题：“你说后面舒缓药剂是真是假就不重要了，是因为哥哥要…”
后半句他没说，他们彼此都懂，顾淮漫不经心颔首，顾博士此刻看起来比起帝国的生死存亡，更关心怀中这具身体，他板过人下颌吻了吻omega耳根：“对，毒雾一旦全国范围内扩散，谁还会关心区区舒缓药剂？”
“有时候解决一项麻烦，”他哼笑着，不知是赞同还是讽刺：“只需要制造一起更大的麻烦。”
“……”厉时安很难赞同，又不得不赞同。
这话乍看之下十分愚蠢，可若上一个麻烦已经错综复杂到了无法解决的地步呢？那只需要解决一个更大的麻烦，这个小麻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很划算的一笔买卖。
大的成就掩盖小的瑕疵，民众总是对强者有着超乎常理的包容。
就像世人的目光，永远追寻着冠首。
慕强——才是人类的天性啊。
“那，那些贵族也这么好骗吗？”
厉时安心情复杂地问出这句话，不知何时开始，由于资源的缺失和认知的短浅，普通民众已经成了愚蠢的代表。
这是资源垄断和阶级固化后不可避免的现象。
“不会，”顾淮也不看资料了，专心致志吻着厉时安的脖颈，omega刚洗了澡，身上有很淡的云雾茶沐浴露味，凑近腺体隐隐约约还能嗅到白玉兰和云雾茶交织的味道，顾淮喜欢极了：“贵族被骗了，高家怎么办？”
厉时安怔了怔，确实，如果贵族也被蒙在鼓里，就便宜了高家和高芷萍，顾淮一心报复那个女人，不会放任这样事发生。
今个阳光明媚，正午刺眼的光让厉时安被吻得脸热，有种白日宣淫的羞耻感，他略微躲了躲，换来顾淮一句不耐烦地轻啧：“别、动。”
顾大院长看似民主，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厉时安突然庆幸，没真让这样一个独裁又毫无同理心、毫无原则、毫无道德感的男人独掌政权，秦重不擅长政治斗争，更无心于此，迟早会被顾淮挤回军部。
那或许是史书的功绩，却会是时代的眼泪。
厉时安很讨厌秦利民，可他确实硬生生逼着顾淮长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这个男人强大又冷漠，处事雷厉风且不择手段，秉性狡诈圆滑、思维聪慧敏感；如果不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话，他将是贵族心中最完美的领导人。
顾大博士忍辱含垢、蛰伏多年，数十年如一日的自虐般自律，这种坚定的毅力和近乎疯魔的执念，非常人所能。
或者说——任何一个拥有正常童年的人，都不会对自己如此残忍。
那是被苦难磨砺而出的极品灵魂。
·
“想什么呢？”顾淮危险地咬了咬厉时安的耳垂：“又走神？”
厉时安侧耳一麻，猛地回神：“没…没什么。”
“嗯？”
顾淮一压出这个调子，厉时安就犯怵，他真是被调怕了，求生欲拉满：“我、我，我在想…在想哥哥！”
顾淮挑了挑眉：“厉缚明？”
他舌尖滑过上腭，抬指勾起omega下颌，已经熄灭的电脑屏幕上映射出二人面容，顾博士摩挲着人颌骨，思忖着说：“不必担心，我派了人，事情结束后送他出境，躲个两三年也够弗西高层洗牌了，到时候再让他回来。”
“就是…秦清这小家伙——不太好办。”
“小清？”厉时安问道，他耳根有些烫，顾博士的指骨顺着他的五官线条缓缓滑动，带起细密的痒，尤其是对方那种让他无地自容的殷殷注视，顾淮正对着屏幕——用目光仔仔细细描摹他的轮廓，像是欣赏什么古玩珍宝。
他自认长得不算特别出彩，至少和天铸神颜的顾博士没法比，可顾淮就是非常喜欢看他，他喜欢看他的面庞、喜欢看他的身体、喜欢看他的一切。
喜欢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
“嗯，”顾淮的指尖滑到了他的唇角，旋即他的目光也定在了那，男人舔了舔唇，音色微暗：“舌头。”
“啊？”厉时安一懵，没反应过来。
顾淮微垂眼睑，隔着屏幕和他短暂对视，拇指暧昧地摁了摁人唇角，厉时安移开目光，先咬了咬唇，才伸出舌尖含蓄地舔了舔那块唇角。
顾博士呼吸微沉，濡湿滑软的触感矜持地碰了碰他的指尖，轻到仿佛幻觉，他干脆把厉时安的下颌往自己那侧一掰，低眸晦暗不明地瞧着那块深了点的红色唇瓣。
“……”厉时安纤长睫毛细细抖着，白皙细腻的肌肤触手温软，在炽热的光照下，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他错开眼不肯看人：“顾淮…”
“嗯，继续说，”良久，顾淮终于放开了他，嗓音也恢复正常：“秦重估计想给秦清找个Alpha，昨天晚上的宴会我虽然没动手，但保不齐哪天他就给秦清卖了。”
“你想管这件事吗？”
他问的是厉时安想不想管，而非他准备怎么做，顾大院长本身似乎不太在意秦清的死活，只是觉得自己的omega和秦清关系比较好，才礼貌性问问要不要管。
“宴会上？”厉时安疑惑眨眼。
顾淮将昨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omega才恍然，半晌他哼道：“秦重真不是人！畜生！”
和秦重一丘之貉的顾牲口：“……”。
少顷他笑笑，毫无底线地跟着吐槽：“对，秦重真是个灭绝人性的畜生。”
厉时安主动转过身，他抱着顾淮的腰，抬首期盼的瞅他：“阿淮，小清和我哥哥情投意合，我们可要想办法成全他们呀。”
“秦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可不能让秦重再害了小清一生的幸福！”
顾淮没立刻回话，似乎在斟酌秦清在厉时安心中的地位，有些意外omega这番话的主语居然是‘秦清’，而非‘厉缚明’，半晌他开口，连称呼都变了：“嗯，必须帮小清，过段时间我安排你们见一面聊聊，如果他愿意，我想办法把他和缚明一起送出境。”
“嗯嗯！”厉时安弯眸，主动凑上去吧唧一口！
“顾淮哥哥真厉害！”
顾淮爽了，这麻烦掺和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