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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诗这样写道:“扫荡残胡立帝畿,龙翔凤舞势崔嵬。左环沧海天一带,右拥太行山万围。戈戟九边雄绝塞,衣冠万国仰垂衣。太平人乐华胥世,永永金瓯共日辉。”这首诗专门赞颂我朝燕京作为都城的宏伟壮丽。要说燕都的地势,北靠雄伟的关隘,南压华夏大地,堪称固若金汤的天府之地,是万年不变的根基。当初洪武皇帝扫除元朝残余势力,在金陵定都,这便是南京。到永乐皇帝从北平起兵发动靖难之役后,将都城迁至燕都,也就是北京。就因为这一次迁都,把原本苦寒的地方变成了繁华似锦的世界。从永乐皇帝历经九代传承到万历皇帝,这是我朝第十一代天子。万历皇帝聪明神武,德行与福气兼备,十岁登基,在位长达四十八年,先后平定了三处叛乱。这三处分别是:日本关白平秀吉,西夏的哱承恩,播州的杨应龙。

平秀吉侵犯朝鲜,哱承恩和杨应龙则是地方土司发动叛乱,这些都被一一平定。远方的蛮夷无不畏惧臣服,争相前来朝贡。真可谓是“一人有庆民安乐,四海无虞国太平”。

单说万历二十年,日本关白发动叛乱,侵犯朝鲜。朝鲜国王上表向明朝朝廷告急,朝廷派兵渡海前往救援。户部官员上奏获准:眼下战事兴起,粮饷不足,暂时开启纳粟入监的先例。原来通过纳粟成为监生,有诸多好处:便于读书,利于参加科举,中举几率相对较高,最终还能谋得一个小小的官职。因此,官宦人家的公子、富家子弟,反而不愿意做秀才,都纷纷援例成为太学生。自从开了这个先例,两京的太学生各自增加到千人以上。其中有一个人,姓李名甲,字子先,是浙江绍兴府人。他的父亲李布政生了三个儿子,李甲是长子。李甲自幼在学校读书,但一直未能科举登第,便援例进入北京的国子监。

因为在北京国子监读书,李甲和同乡监生柳遇春一同到教坊司游玩,结识了一位名姬。这位名姬姓杜名媺,排行第十,教坊司里的人都称她为杜十娘。她生得极为美丽:浑身透着高雅艳丽的气质,周身散发着迷人的芳香,两道眉毛宛如远山般青翠,一双眼睛好似秋水般明润。脸庞如同莲花般娇艳,堪比卓文君的美貌;嘴唇好似樱桃般小巧,不逊色于白居易家的樊素。只可惜这一块无瑕美玉,误落在风尘之中。

杜十娘从十三岁开始接客,到如今十九岁,七年时间里,不知有多少公子王孙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些人一个个为她情迷意乱,不惜倾家荡产。教坊司里还传出四句顺口溜:“坐中若有杜十娘,斗筲之量饮千觞。院中若识杜老媺,千家粉面都如鬼。”

李甲风流年少,此前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美人,自从遇见杜十娘,顿时喜出望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李甲生得俊俏,性情温存,花钱又大方,还懂得体贴照顾人,与杜十娘情投意合,十分般配。杜十娘见老鸨贪财忘义,早就有从良的想法,又觉得李甲为人忠厚诚恳,心里很想托付终身。无奈李甲惧怕父亲,不敢答应。即便如此,两人感情却愈发深厚,每日相伴,如同夫妻一般,还立下海誓山盟,彼此忠贞不渝。

再说杜妈妈,自从女儿被李甲独占,其他富家大户慕名而来,想见杜十娘一面都不可得。起初李甲花钱大手大脚,杜妈妈满脸堆笑,百般奉承。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多之后,李甲的钱财渐渐花光,手头拮据,杜妈妈的态度也变得冷淡起来。李甲的父亲李布政在家听说儿子在妓院嫖妓,多次写信叫他回去,可他迷恋杜十娘的美貌,总是拖延。后来听说父亲在家发怒,更是不敢回去。古人说:“以利相交者,利尽而疏。”杜十娘与李甲真心相爱,见他钱越花越少,对他却越发贴心。杜妈妈几次让女儿打发李甲离开妓院,见女儿不答应,又多次用言语刺激李甲,想逼他主动离开。李甲生性温和,面对杜妈妈的刁难,言辞更加温和有礼。杜妈妈没办法,只能天天责骂杜十娘:“我们这行户人家,靠客人吃饭穿衣,向来是前门送旧客,后门迎新客,门庭热闹得像火一样,钱财堆得像小山。自从那个李甲来了,混了一年多,别说新客人,连老主顾都断了。简直是接了个钟馗,连小鬼都不上门,弄得我们一家没了生气,像什么样子!”

杜十娘被骂得受不了,便回应道:“李公子可不是空手来的,也花过大钱。”杜妈妈说:“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你让他今天拿些小钱出来,给我置办些柴米,养活你们俩也好。别人家养女儿就像摇钱树,能挣来千般营生、万种活路,偏偏我家晦气,养了个退财白虎!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落在我头上。反倒要替你这个小贱人白养着穷汉,我的衣食从哪里来?你去跟那个穷汉说,要是有本事拿出几两银子给我,你就跟他走,我再找个丫头养活自己不好吗?”杜十娘问:“妈妈,这话当真?”杜妈妈料定李甲没钱,衣衫都拿去典当完了,觉得他没办法弄到钱,便说:“我从来不骗人,当然是真的。”杜十娘又问:“娘,你要他多少银子?”杜妈妈说:“要是别人,千把银子我也会要。可怜那穷汉拿不出来,只要他三百两,我就去找个粉头代替你。不过有一件,必须三日内把钱交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要是三天没有银子,我可不管那么多,不管他是不是公子,一顿棍棒,把这个穷光棍打出去。到时候别怪我!”杜十娘说:“公子虽然在外面手头紧,但三百两银子想来还是能凑到的。只是三天时间太紧,给他十天吧。”杜妈妈心想:“这个穷汉两手空空,就算给他一百天,他也弄不来银子。没有银子,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没脸上门。到时候我就能重整生意,媺儿也没话说。”于是答应道:“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宽限到十天。第十天没有银子,就不关我的事了。”杜十娘说:“要是十天内没有银子,料他也没脸再见我了。只怕有了三百两银子,妈妈又要反悔。”杜妈妈说:“我都五十一岁了,还吃十斋,怎么敢说谎?不信我们击掌为定。要是我反悔,就做猪做狗!”

当天夜里,杜十娘和李甲躺在床上,商议起终身大事。李甲说:“我不是不想娶你。只是从教坊司脱籍,费用很高,没有一千两银子根本办不到。我现在身无分文,这可怎么办?”杜十娘说:“我已经和妈妈谈好了,只要三百两银子,但必须在十天内凑齐。郎君虽然旅费花光了,但京城里难道没有亲友可以借钱吗?要是能凑够这个数,我就属于你了,也不用再受老鸨的气。”李甲说:“亲友们因为我留恋妓院,都不愿意理我。明天我就装作收拾行李要走,去各家告别,趁机开口借钱,把钱凑起来,或许就能达到这个数目。”

第二天,李甲早早起身梳洗,告别杜十娘出门。杜十娘叮嘱道:“你要用心去办,我等你的好消息。”李甲说:“不用你嘱咐。”李甲离开妓院后,来到三亲四友处,假称自己要回乡告别,众人倒也热情。后来谈到路费不够,想借钱时,俗话说:“说着钱,便无缘。”亲友们纷纷找借口推辞。其实他们的想法也有道理,都觉得李甲是个风流浪子,迷恋烟花之地,一年多不回家,父亲都被他气得不轻。他现在突然说要回去,不知是真是假,万一借给他钱,他又拿去花在妓院,父亲知道后,反而会怪罪他们,好心办坏事,不如直接拒绝。于是都回答说:“现在手头也紧,没办法帮忙,实在惭愧!”每个人都这样说,竟然没有一个慷慨之人愿意借给他十两二十两。李甲一连奔波了三天,分文未借到,又不敢回去回复杜十娘,只能含糊应付。到了第四天还是没有办法,他都不好意思回妓院了。平日里有了杜十娘,他连住的地方都不在别处,如今却无处投宿,只好前往同乡柳遇春的住处借住。

柳遇春见李甲满脸愁容,便询问缘由。李甲把杜十娘愿意嫁给他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柳遇春摇头说:“不太可能,不太可能。杜媺是教坊司里的头牌名姬,她要从良,恐怕没有十斛明珠、千金聘礼可不行。老鸨怎么会只要三百两?我看是老鸨嫌你没钱,白白占着她女儿,故意设计赶你走。杜十娘和你相处久了,碍于情面不好直说。她明知你没钱,故意用三百两卖个人情,限你十天凑钱。要是十天凑不到,你也没脸上门。就算上门,她也会嘲笑你,让你难堪,到时候你自然待不下去,这就是妓院赶客的手段。你要三思,别被她迷惑了。依我看,你不如早点了断。”李甲听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也开始犹豫不决。柳遇春又说:“你可别弄错了主意。你要是真的想回乡,没多少路费的话,或许还有人愿意帮忙;但要是三百两,别说十天,就是十个月也难凑齐。现在这世道,有谁会顾得上别人的急事?那老鸨也算准了你没地方借钱,故意刁难你。”李甲说:“仁兄说得有道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依旧四处借钱,只是晚上不再回妓院了。

李甲在柳遇春的寓所一连住了三天,算起来已经是第六天了。杜十娘接连几天不见李甲来妓院,心里十分着急,便让小厮四儿到街上寻找。四儿来到大街上,正巧碰见李甲。四儿喊道:“李姐夫,娘在家里盼着你呢。”李甲自觉没脸面对,回复道:“今天没空,明天再来吧。”四儿奉了杜十娘的命令,一把拉住李甲,死活不放手,说:“娘叫我一定要找到你,跟我回去一趟吧。”李甲心里也惦记着杜十娘,没办法,只好跟着四儿回到妓院。见到杜十娘后,他默默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十娘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甲眼中流下泪来。杜十娘又问:“是不是人情淡薄,凑不够三百两银子?”李甲含泪说出两句话:“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开口告人难。我一连跑了六天,一分钱都没借到,两手空空,实在没脸见你,所以这几天不敢进院。今天既然你叫我来,我只能厚着脸皮来了。不是我不尽心,实在是世情如此,借钱太难了。”

杜十娘说:“这话可别让老鸨知道。郎君今晚就住下,我还有别的办法。”杜十娘亲自准备酒菜,与李甲一起饮酒。睡到半夜,杜十娘对李甲说:“郎君真的连一分钱都借不到吗?那我的终身大事该怎么办呢?”李甲只是流泪,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渐渐到了五更天,天快亮了。杜十娘说:“我睡觉的棉褥里藏着一百五十两碎银,这是我私下存的,郎君可以拿去。三百两银子,我出一半,郎君也想办法凑另一半,这样或许容易些。只给你四天时间,千万不要耽误!”杜十娘起身把棉褥交给李甲,李甲惊喜万分,连忙叫来童儿拿着棉褥离开。

李甲径直来到柳遇春的寓所,把昨晚杜十娘说的话和柳遇春说了一遍。两人将棉褥拆开一看,棉絮里裹着零碎银子,拿出去一称,果然是一百五十两。柳遇春大吃一惊,说:“这女子真是个有心人!既然她是一片真情,你可不能辜负她,我愿意帮你想办法凑齐剩下的钱。”李甲说:“要是能办成,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当下柳遇春留李甲在寓所住下,自己亲自出去四处借钱。两天之内,就凑足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交给李甲,说:“我帮你借钱,不是为了你,实在是被杜十娘的真情所感动。”李甲拿着三百两银子,感觉喜从天降,脸上笑开了花,兴高采烈地来见杜十娘,此时刚好是第九天,还没到十天的期限。

杜十娘问道:“前几天一分钱都借不到,今天怎么一下子就有了一百五十两?”李甲把柳遇春帮忙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杜十娘双手合十放在额前,说:“让我们两人能够如愿以偿的,是柳先生的功劳啊!”两人欢天喜地,又在妓院过了一晚。

第二天,杜十娘早早起床,对李甲说:“这钱一交,我就要跟郎君走了。船只车马之类的,应该提前准备好。我昨天向姐妹们借了二十两白银,郎君可以收下当作路费。”李甲正发愁路费没有着落,又不好意思开口,得到银子后非常高兴。

话还没说完,老鸨就来敲门,喊道:“媺儿,今天是第十天了。”李甲听到叫声,开门请老鸨进来,说:“承蒙妈妈关照,正想请你呢。”说着便把三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老鸨没想到李甲真能拿出钱来,顿时变了脸色,似乎有些后悔。

杜十娘说:“我在妈妈家里八年,挣来的钱财,不下数千两。如今我从良是件好事,又是妈妈亲口答应的,三百两银子分文不少,也没有超过期限。要是妈妈失信不让我走,郎君拿着银子离开,我立刻就自尽。到时候人财两空,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老鸨无话可说,心里盘算半天,只好拿来天平称准了银子,说:“事已至此,留不住你了。要走就现在走,平时穿戴的衣饰之类,一点都别想拿走!”说完,就把李甲和杜十娘推出房门,拿锁把门锁上了。

当时是九月,杜十娘刚下床,还没来得及梳洗,穿着一身旧衣服,就给老鸨拜了两拜,李甲也作了个揖。两人就这样离开了老鸨家。李甲让杜十娘先等一会儿,说:“我去叫顶小轿抬你,先到柳遇春的寓所,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杜十娘说:“妓院的姐妹们平时和我关系很好,按道理应该去道别。况且前几天她们还借路费给我,不能不感谢一下。”

于是,杜十娘和李甲一起到各个姐妹那里告别。姐妹们中,谢月朗、徐素素和杜十娘住得比较近,关系也最为亲密。杜十娘先来到谢月朗家,谢月朗看到杜十娘头发没梳、穿着旧衣服,惊讶地询问原因。杜十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又介绍李甲和她认识。杜十娘指着谢月朗对李甲说:“前几天的路费,就是这位姐姐借的,郎君应该谢谢她。”李甲连忙连连作揖。

谢月朗让杜十娘梳洗打扮,一面派人去请徐素素到家里来相聚。杜十娘梳洗完毕,谢月朗、徐素素两人各自拿出自己的首饰衣物,有翠钿金钏、瑶簪宝珥、锦袖花裙、鸾带绣履,把杜十娘装扮得焕然一新,还准备了酒席,当作庆贺筵席。谢月朗把自己的卧房让给李甲和杜十娘过夜。

第二天,谢月朗又大摆筵席,邀请妓院所有和杜十娘关系好的姐妹都来。姐妹们都到齐了,纷纷向杜十娘和李甲举杯祝贺。大家吹拉弹唱,各展才艺,尽情欢乐,一直喝到深夜。杜十娘向众姐妹一一道谢。众姐妹说:“十姊你是我们这行的领头人,如今跟着郎君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你哪天出发,姐妹们一定来送行。”谢月朗说:“等定好出发日期,我一定来告诉大家。不过姐姐你要和郎君远行千里,路上盘缠要是不够,这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不能让姐姐有旅途困顿的忧虑。”众姐妹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散去。

当天晚上,李甲和杜十娘仍然住在谢家。到了五更天,杜十娘对李甲说:“我们这一去,在哪里安身呢?郎君有没有想好确定的地方?”李甲说:“父亲正在气头上,如果知道我娶了个妓女回家,肯定不会轻易饶过我,反而会连累你。我想来想去,还没有万全之策。”杜十娘说:“父子亲情,怎么可能断绝呢?既然一时难以让父亲接受,不如我们先在苏州、杭州这些风景优美的地方暂住。郎君先回去,请亲友在你父亲面前帮忙说情,等关系缓和了,再回来接我,这样对大家都好。”李甲说:“你说得很对。”

第二天,两人起身告别谢月朗,暂时来到柳遇春的寓所,整理行装。杜十娘见到柳遇春,立刻下拜,感谢他的帮忙,说:“以后我们夫妻一定会重重报答你。”柳遇春慌忙回礼,说:“十娘钟情于自己喜欢的人,不因为对方贫穷就变心,真是女中豪杰。我不过是顺手帮忙,这点小事不值得一提!”

三人又一起喝了一天酒。第二天早上,选了个好日子,雇好了轿马。杜十娘又派童儿给谢月朗送信告别。临行的时候,只见许多轿子纷纷而来,原来是谢月朗和徐素素带着众姐妹来送行。谢月朗说:“十姊你要和郎君远行千里,路上盘缠要是不够,我们实在放心不下。现在大家凑了些薄礼,十姊你收下,要是路上缺钱,也能应急。”说完,让随从拿来一个描金的箱子,箱子封锁得很严实,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杜十娘既没有打开看,也没有推辞,只是不停地道谢。

不一会儿,车马都到齐了,仆人催促着出发。柳遇春敬了三杯送别酒,和众姐妹一起把他们送到崇文门外,大家都流着泪分别。

李甲和杜十娘一路行至潞河,舍弃陆路改走水路。正好有一艘从瓜州返回的差使船,双方谈好船钱后,包下了舱口。等到下船的时候,李甲口袋里已经没有分文。你可能会问,杜十娘给了李甲二十两银子,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原来李甲在妓院时把衣服都拿去典当,现在有了钱,难免要去当铺赎回几件穿着,又置办了些铺盖,剩下的钱只够支付轿马的费用。

李甲正在发愁,杜十娘说:“郎君别担心,姐妹们送的礼物,肯定能派上用场。”说着取出钥匙打开箱子。李甲在一旁觉得惭愧,也不敢看箱子里到底有什么。只见杜十娘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红绢袋,扔在桌上,说:“郎君打开看看。”李甲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银,一数正好五十两。杜十娘把箱子重新锁好,也没说箱子里还有什么,只是对李甲说:“多亏姐妹们的心意,这下不仅路上的费用不用担心,以后我们在苏州、杭州暂住,这些钱也能让我们游览山水时更宽裕些。”李甲又惊又喜,说:“要是没有遇到你,我李甲恐怕要流落他乡,死无葬身之地了。这份恩情,我到白头也不会忘记!”

从这以后,每当谈及往事,李甲必定感激得流泪,杜十娘也会温柔地安慰他。一路上两人相依相伴,倒也平静。

没过多久,船行至瓜州,大船停靠在岸边,李甲另外雇了一艘民船来安放行李,约定第二天清晨渡江。当时是仲冬中旬,夜晚明月高悬,月光如水。李甲和杜十娘坐在船头,李甲说:“自从离开京城,一直困在船舱里,周围都是人,不能畅快地聊天。今天我们独占一艘船,没有了顾忌。而且已经离开北方,快要到江南了,应该开怀畅饮,驱散心中一直以来的郁闷之气,你觉得怎么样?”杜十娘说:“我也很久没有痛快地聊天说笑了,正有此意,郎君能这么说,可见我们心意相通。”

李甲于是把酒菜拿到船头,和杜十娘铺上毡子并排而坐,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喝到半醉的时候,李甲端着酒杯对杜十娘说:“你的歌声美妙,在妓院中堪称第一。我刚认识你时,每次听到你唱歌,都不禁神魂颠倒。后来因为各种烦心事,我们都心情郁闷,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的歌声了。如今在这清江之上,明月之下,夜深人静,你能为我唱一首歌吗?”杜十娘也兴致高涨,于是亮开歌喉,拿着扇子打着节拍,低声吟唱元人施君美《拜月亭》杂剧里“状元执盏与婵娟”一曲,曲牌名为《小桃红》。她的歌声美妙至极,仿佛能让天上的行云停留,能让深水中的鱼儿游出水面来聆听。

却说隔壁船上有个少年,姓孙名富,字善赉,是徽州新安人,家中极其富有,祖辈世代在扬州经营盐业。他年仅二十岁,也是南京国子监的学生。孙富生性风流,经常出入青楼,喜欢与女子玩乐,要是说到吟诗作对、谈情说爱,他可是个中老手。

巧合的是,那天夜里他也把船停泊在瓜州渡口,一个人喝酒觉得无聊。忽然听到一阵嘹亮的歌声,那声音美妙得难以形容。他起身站在船头,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歌声来自隔壁的船。他正想过去拜访,歌声却突然停止了。于是他派仆人悄悄去打探,向船夫询问情况,只得知是李相公雇的船,却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谁。孙富心想:“唱歌的人肯定不是良家女子,怎样才能见她一面呢?”他辗转反侧,整晚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挨到五更天,突然江风大作。到了早上,乌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真是“千山云树灭,万径人踪绝。扁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因为风雪太大阻断了渡江,船只无法开行。孙富吩咐船夫将自己的船,停靠在李甲的船旁。他戴着貂皮帽子,穿着狐皮大衣,推开窗户装作赏雪。正巧杜十娘刚刚梳洗完毕,她伸出纤细的手,掀起船边的短帘,泼掉盂中的残水。她的面容微微显露,被孙富瞧见,只觉眼前人国色天香,瞬间看得魂不守舍,目不转睛地盯着,盼着能再见上一面,可此后却再没机会。孙富思索良久,倚着窗户高声吟诵高启《梅花诗》中的两句:“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李甲听到邻船有人吟诗,探出头来,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一看,正中孙富下怀。孙富吟诗,本就是为了引李甲露面,好借机搭话。他连忙拱手问道:“老兄贵姓?”李甲报上姓名籍贯,自然也回问孙富。两人相互介绍后,又聊了些国子监里的琐事,关系渐渐熟络起来。孙富趁机说道:“风雪阻船,让我有幸与兄长相逢,实在是小弟的幸运!在船上闲着无事,想请兄长上岸,到酒肆喝上几杯,聆听您的高见,还望不要推辞。”李甲推辞道:“萍水相逢,怎好让你破费?”孙富笑着说:“这说的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随即招呼船夫搭好跳板,让仆人撑伞,迎接李甲过船,还在船头作揖行礼,礼让李甲先行,自己随后,两人一同上岸。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家酒楼。二人上楼,选了个干净靠窗的座位坐下。酒保端上酒菜,孙富举杯相邀,两人一边赏雪一边饮酒。起初说着些文人之间的客套话,慢慢就聊到了风月之事。两人都是风月场中的常客,志趣相投,越聊越投机,很快就成了“知己”。孙富支开左右侍从,压低声音问道:“昨夜在您船上唱歌的,是什么人?”李甲正想显摆自己的“风流韵事”,便如实说道:“那是北京名姬杜十娘。”孙富又问:“既然是青楼女子,怎么会跟了您?”李甲便将与杜十娘初遇、如何相恋,到后来杜十娘想从良,自己如何借钱为她赎身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孙富接着问:“兄长带着佳人返乡,固然是件美事,但不知家中能否接受?”李甲叹道:“妻子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父亲性情严厉,还不知如何是好。”孙富趁机追问:“既然令尊未必会接纳,那您带的这位佳人,打算安置在哪里?有没有和她商量过?”李甲皱着眉头回答:“这事和小妾商议过。”孙富装作感兴趣地问:“想必尊夫人有好办法?”李甲说:“她想先在苏杭一带暂住,游览山水。让我先回家,求亲友在父亲面前说情,等父亲消了气,再接她回去。您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孙富沉思片刻,故意露出忧虑的神色,说:“我与兄长刚认识,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冒昧,还请不要见怪。”李甲连忙说:“正想请您指点,不必客气!”孙富接着说:“令尊身居高位,必定看重礼法,平日里就不满您流连风月场所,如今怎会容忍您娶个出身不好的女子?而且您的亲友,哪个不会顺着令尊的心意?您去求他们,肯定会被拒绝。就算有个不识趣的去说情,见令尊不同意,也会立刻改口。这样一来,您进不能让家庭和睦,退无法向尊夫人交代。就算在苏杭游玩,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钱花光了,岂不是进退两难!”

李甲心里清楚,自己手中只有五十两银子,如今已经花掉大半,听孙富说到钱财用尽、进退维谷,不由得连连点头。孙富又故作关切地说:“我还有句掏心窝的话,兄长愿意听听吗?”李甲道:“承蒙您关照,还请直言。”孙富却欲言又止:“俗话说‘疏不间亲’,我还是不说了吧。”李甲急道:“但说无妨!”孙富这才开口:“自古道‘妇人水性无常’,何况是青楼女子,虚情假意的多,真心实意的少。杜十娘既是名妓,相识的人肯定遍布天下。说不定她在南方早有约定,借着您的力量带她过去,另作他图。”李甲犹豫道:“这恐怕不太可能。”孙富继续煽风点火:“就算不是这样,江南的子弟最会花言巧语。您留她一人独居,难保不会出事。要是带她一起回家,只会让令尊更加生气。依我看,您实在没有好办法。况且父子亲情,不能断绝。要是为了个妾室惹父亲生气,因为个妓女抛弃家庭,天下人都会说您是个浪荡子。到时候妻子不认您这个丈夫,兄弟不认您这个兄长,朋友不认您这个知己,您还怎么在世上立足?兄长一定要三思啊!”

李甲听了这番话,顿时心慌意乱,挪了挪座位,向孙富请教:“依您的高见,我该怎么办?”孙富见状,故作神秘地说:“我有个主意,对您很合适。只是怕您舍不得美人,未必肯采纳,那我这番话就白说了。”李甲急切道:“您要是真有好办法,能让我回家和家人和睦相处,那就是我的大恩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孙富这才说道:“兄长漂泊在外一年多,令尊心中恼怒,家中妻儿也心生怨怼。设身处地为您着想,这确实是寝食难安的时候。令尊生气,不过是觉得您沉迷风月、挥霍钱财,将来会败光家业,不堪继承。如今您空手回去,只会更惹他生气。要是您能狠下心来,我愿意出千金买下杜十娘。您拿这千金回去,就说在京城教书,没有乱花一分钱,令尊肯定会相信。这样一来,家庭和睦,也没有了矛盾,转眼间就能转祸为福。还请兄长仔细考虑,我绝不是贪图美色,实在是为兄长着想!”

李甲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又害怕父亲,被孙富这番话戳中了心中的疑虑,连忙起身作揖道:“听了您的一番话,我茅塞顿开。只是小妾千里相随,实在难以割舍,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要是她愿意,一定来回复您。”孙富叮嘱道:“和她说的时候,语气要委婉些。她既然真心为您着想,肯定不忍心让你们父子分离,一定会成全您回家的事。”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此时风雪渐停,天色也暗了下来。孙富让仆人结清酒钱,与李甲携手回到船上。正所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再说杜十娘在船上摆好酒菜,想和李甲小酌几杯,可等了一整天,李甲都没回来,她只好点着灯继续等。李甲一上船,杜十娘连忙起身迎接,却见他神色匆匆,满脸愁容,于是倒了杯热酒劝他喝。李甲却摇摇头,一言不发,直接躺到床上。杜十娘心中不悦,收拾好杯盘,帮李甲脱衣就寝,轻声问道:“今天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不开心?”李甲只是叹气,始终不说话。杜十娘问了三四次,李甲已经睡着了。她心里忐忑不安,坐在床头辗转难眠。

到了半夜,李甲醒来,又叹了口气。杜十娘问道:“郎君到底有什么心事,一直唉声叹气?”李甲裹着被子坐起来,几次欲言又止,突然簌簌地流下泪来。杜十娘将他搂入怀中,温柔地安慰道:“我和郎君相爱两年,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天。千里相随,从未抱怨。如今即将渡江,本盼着以后能百年好合,为何反而如此悲伤?一定有原因。夫妻之间,生死与共,有什么事尽管说,千万别瞒着我。”

李甲被追问再三,只好含泪说道:“我漂泊在外,穷困潦倒,蒙你不离不弃,委身相随,这份恩情比天大。可我反复思量,父亲身居高位,看重礼法,且一向严厉,知道我们的事肯定会发怒,说不定会赶我出门。到那时,我们四处漂泊,何时才是尽头?夫妻之乐难以长久,父子之情也要断绝。今天新安的孙富邀我喝酒,说起这些事,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杜十娘大惊失色:“那郎君打算怎么办?”李甲吞吞吐吐道:“我当局者迷,看不透。孙富给我出了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怕你不愿意……”杜十娘追问:“这个孙富是什么人?要是主意真的好,为什么不答应?”李甲说:“孙富是新安的盐商,年轻风流。他昨晚听到你的歌声,问起你的事。我就把咱们的来历,还有难回家的原因都说了,他愿意出千金娶你。我拿了这千金,就能回家向父母交代,你也能有个归宿。只是我实在舍不得你,所以才难过。”说完,泪如雨下。

杜十娘松开手,冷笑一声:“给郎君出这个主意的人,真是‘大英雄’!郎君能拿回千金,恢复家业,我嫁给别人,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这确实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千金在哪里?”李甲擦着眼泪说:“没得到你的同意,钱还在他那里,没交接。”杜十娘冷冷道:“明天一早就答应他,别错过了机会。不过千金可不是小数目,一定要等他把钱兑足,交到你手上,我再过去,别被那商人骗了。”此时已是四更天,杜十娘起身点灯梳洗,说道:“今天这妆,是迎新送旧,与往常不同。”她精心打扮,胭脂水粉、首饰华服,将自己装扮得艳丽夺目,整个人光彩照人,香风四溢。等她梳妆完毕,天也亮了。

孙富派仆人到船头等候消息。杜十娘偷偷观察李甲,见他脸上隐隐露出欣喜之色,便催促他赶紧去回复孙富,早点把银子兑足。李甲来到孙富的船上,同意了这笔交易。孙富说:“兑银子不是难事,但得把杜姑娘的妆奁作为信物。”李甲回去告知杜十娘,十娘指着那只描金箱子说:“抬过去吧。”孙富大喜过望,立刻让人将一千两白银送到李甲的船上。

杜十娘亲自查验,银子成色十足、数目准确,分毫不差。她手扶船舷,向孙富招手。孙富一见,顿时魂不守舍。十娘开口说道:“刚才抬走的箱子可以先送回来,里面有李郎的路引,得取出来还给他。”孙富觉得杜十娘已经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让仆人把描金箱子送回,放在船头。

十娘拿出钥匙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个带抽屉的小箱子。她让李甲拉开第一层,只见里面装满了翠羽头饰、明珠耳坠、美玉发簪等首饰,价值数百两银子。十娘毫不犹豫地将这些首饰统统抛入江中。李甲、孙富以及两艘船上的人见状,无不惊愕。

十娘又让李甲拉开第二层,里面是玉箫金管;再拉开第三层,全是古玉、紫金等珍贵玩器,价值数千两银子。十娘又将这些宝物一一投入江中。岸上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纷纷感叹:“可惜啊,可惜!”却都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

最后,十娘拉开最底层的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只见满满一把夜明珠,此外还有祖母绿、猫儿眼等各种稀世珍宝,众人从未见过,也无法估量价值。大家齐声惊叹,喧闹声如雷鸣般响起。十娘又要将这些宝物投入江中。李甲见状,懊悔不已,抱住十娘痛哭,孙富也上前劝解。

十娘用力推开李甲,指着孙富怒骂道:“我和李郎一路走来,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有今天。你心怀不轨,花言巧语,破坏我们的姻缘,斩断我们的恩爱,你就是我的仇人!我即便死了,也会向神明控诉你,你还妄想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又转身对李甲说:“我在风尘中多年,私下攒下这些财物,本打算作为终身依靠。自从遇见你,我们山盟海誓,说好白头偕老。离开京城时,我假称是姐妹们相赠,其实箱子里藏着价值万金的珍宝,本想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家,希望你父母能看在我一片真心的份上,接纳我,让我能有个归宿,这样我死也无憾。可谁知你听信外人的话,对我毫无信任,中途抛弃我,辜负了我的真心!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箱子让你看看,区区千金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如同匣中之玉,只可惜你有眼无珠。我命不好,深陷风尘,好不容易脱身,又遭抛弃。如今大家都亲眼所见,可以为我作证,是我不负你,而是你负我!”

在场围观的人听了,无不落泪,纷纷唾骂李甲负心薄情。李甲又羞又愧,又悔又泣,正要向十娘道歉,却见十娘抱着宝匣,纵身一跃,跳进了江心。众人急忙呼喊救人,但见江面乌云密布,波涛汹涌,转眼间已不见十娘的踪影。就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葬身鱼腹。

此时,旁观的人都咬牙切齿,愤怒地要揍李甲和孙富。两人惊慌失措,连忙叫船夫开船,各自逃命。李甲坐在船上,看着那一千两银子,又想起杜十娘,终日悔恨交加,不久便得了疯病,终身未愈。孙富自从那天受到惊吓,卧床不起,每天都感觉杜十娘在身边责骂他,不久后便去世了,人们都说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再说柳遇春在京城完成学业,收拾行李准备回乡,船停在瓜步江边。一天,他在江边洗脸时,铜盆不慎掉入水中,便雇人打捞。等捞上来时,却是一个小匣子。柳遇春打开匣子,里面全是明珠异宝,价值连城。他厚赏了打捞的渔夫,把匣子放在床头赏玩。

当晚,柳遇春梦见一位女子踏着波浪而来,仔细一看,竟是杜十娘。十娘上前行礼,向他诉说了李甲负心的事,还说:“此前承蒙您慷慨相助,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我本打算安定下来后,慢慢报答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您的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早上我托渔夫把小匣子送给您,略表心意,我们以后就不再相见了。”说完,柳遇春猛然惊醒,这才知道杜十娘已经去世,不禁连连叹息,难过了许多天。

后人评论这件事,都认为孙富为了谋取美色,随意挥霍千金,绝非良善之辈;李甲不明白杜十娘的一片苦心,庸庸碌碌,不值一提。唯独杜十娘堪称千古女侠,她本可以找到更好的伴侣,成就美满姻缘,却错付李甲。就像把明珠美玉交给盲人,最终恩断义绝,万种深情付诸东流,实在令人惋惜。有人写诗感叹:“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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