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黛蕾莎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声、赛勒斯汀羞愤交加的怒吼、老族长那看似无奈实则带着几分纵容的表情,以及夜星羽这个“风暴中心”完全状况外、略显错愕的神情,交织在一起。
面对赛勒斯汀的激烈反对,老族长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抬起手,示意安静,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看向赛勒斯汀,缓缓说道。
“赛勒斯汀,不要胡闹。这个婚约……你无法拒绝。”
“为什么?!”
赛勒斯汀几乎是在尖叫,赤红的龙瞳中充满了不解与倔强。
“凭什么本魔女不能拒绝?!给我一个理由!”
老族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吐露出足以撼动她所有抗拒心思的真相。
“因为……这是你的父亲,格雷西奥,在消失之前,遵循指引,亲自签订的契约!”
“什么……?!”
赛勒斯汀如遭雷击,娇躯猛地一颤,脸上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惊愕所取代,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
“不……这不可能!父亲……父亲他已经在几千年前就消失了!而这个小子……”
她猛地指向夜星羽。
“他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和几千年前的父亲签订下契约?!这根本说不通!”
她的逻辑确实无懈可击。
一个存在于数千年前的龙族,如何能与当下的人签订契约?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老族长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疑问,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声音低沉而充满宿命感。
“时间的洪流,并非眼中那般不可逾越。格雷西奥当年所得到的指引,所签订的契约,并非针对某个特定的‘人’。”
“而是与承载着‘龙神继承者’这一命运与血脉的‘存在’本身缔结的契约。”
“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岁月如何更迭,当真正的龙神继承者出现,并手持特定的‘钥匙’,将冥暗之枪带回魔龙一族,这份契约,便会自动生效。”
老族长看向夜星羽,又看向赛勒斯汀,语气沉重。
“赛勒斯汀,这是你的父亲,为你,也为魔龙一族,留下的最重要的……希望。”
“希望?”
赛勒斯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目光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这火焰不再仅仅针对缔结的婚约,更深处是积压了无数年的怨怼与伤痛。
她死死地盯住夜星羽,又狠狠剐了一眼黛蕾莎,仿佛他们二人就是导致魔龙一族在魔域挣扎求存的罪魁祸首。
“说得真好听!什么希望!要不是因为圣龙一族,我们魔龙一族怎么会被迫离开龙族圣域,来到这危机四伏的魔域栖息?!”
“住嘴!赛勒斯汀!”
老族长猛地一声厉喝,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甚至引动了周围元素的震荡,显然动了真怒。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用尽可能平稳却沉重的语气说道。
“魔龙一族最终选择来到魔域栖息的原因,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里的环境,虽然充满危机,但其中蕴含的暗元素,确实更适合魔龙一族的成长!”
“是!魔域是适合魔龙一族生存!”
赛勒斯汀毫不退让地吼了回去,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可同样,也要时时刻刻与凶残的魔族战斗,争夺生存空间!这么多年来了,死在魔族手中的族人还少吗?!他们的龙血染红了这片土地!”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悲痛而颤抖,喊出了一个让老族长身体也为之一震的名字。
“甚至……甚至连爱莲姐姐……也是死在那些该死的魔族手中!被他们……被他们残忍地夺取了龙之心!”
“爱莲”这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让老族长一直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似乎也佝偻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楚。
赛勒斯汀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自己的爷爷哭喊道。
“而现在!爱莲姐姐的仇还未报,你让我跟着与一个……根本不明白我们魔龙一族在魔域土地上流了多少血、付出了多少代价的龙神继承者?”
积压了数千年的族群伤痛,与个人被安排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让赛勒斯汀的情绪彻底崩溃。
书房内,只剩下她压抑不住的、带着愤怒与悲伤的啜泣声。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旁边传来,打破悲伤而凝重的寂静。
只见黛蕾莎脸上的嬉笑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理解。
她缓缓走到情绪崩溃的赛勒斯汀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轻轻牵起了她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赛勒斯汀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黛蕾莎握得很紧。
黛蕾莎注视着她那双盈满泪水与愤怒的赤红龙瞳,声音温和道。
“关于爱莲的事……第七魔王,应该已经告诉了你,杀死她的凶手,究竟是谁了吧?”
赛勒斯汀身体一僵,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但眼神中的恨意已然说明了一切。
黛蕾莎继续冷静地分析,每一个字都敲在赛勒斯汀的心上。
“那么,以你现在的力量,你认为,仅凭你自己,真的能为爱莲报仇吗? ”
赛勒斯汀的拳头骤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不甘,她愤怒,但她无法否认黛蕾莎的话。
仇人的强大,远超她目前的等级与战力,复仇之路,希望渺茫。
这时,黛蕾莎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清晰地伸手指向一旁沉默聆听的夜星羽。
“他的到来,或许在目前,的确无法立刻带领整个魔龙一族离开魔域。”
“但是——”
她的语气陡然加重。
“为爱莲报仇……的件事,我想,他绝不会拒绝。”
“他拥有的力量,以及他此刻站在这里,本身就意味着……他具备着为你、为魔龙一族,向强大仇敌讨还血债的‘可能性’!”
黛蕾莎的话语,让赛勒斯汀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夜星羽时,眼神中的排斥与敌意虽然仍在,但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望。
因为她心里清楚,黛蕾莎虽然平日里总是和她针锋相对、互相斗嘴,但在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上,从未欺骗过她。
这时,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插话进来,正是夜星羽。
他听着这段充满悲痛的往事,却对关键人物一无所知,只好开口询问。
“呃……抱歉打断一下,你们说的爱莲……是谁?”
老族长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息声中承载了太多的遗憾与悲伤,他替沉默下去的赛勒斯汀回答道。
“爱莲和赛勒斯汀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相互竞争,又彼此扶持。”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看到了那两个在黑曜石山脉间追逐嬉戏的娇小身影。
“我们都曾以为,她们会成为魔龙一族未来的双子星。”
“她们也的确不负众望,爱莲凭借其卓越的智慧,成为了魔龙一族历任最年轻的族长;而赛勒斯汀,则以其无与伦比的战斗天赋,赢得了黑龙魔女的尊称。”
说到这里,老族长的声音骤然变得无比沉痛,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
“本以为凭借爱莲的智慧,会带领魔龙一族走向新的辉煌。”
“可是……就在几年前,魔族的第三魔王亲自出手,击杀了外出的爱莲……”
老族长闭上双眼,仿佛不忍回忆惨烈的画面,从牙缝里挤出后续的话语。
“他亲手击杀了爱莲……并且,残忍地剥夺了她体内的魔龙之心……”
魔龙之心,乃是魔龙力量与生命的核心!被强行剥夺,其痛苦与屈辱,可想而知。
这番解释,让夜星羽瞬间明白了赛勒斯汀的愤怒与悲伤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