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的严旨催督与巨额银钱的堆砌下,整个秦皇岛工地化作一片沸腾的战场。
工部启用\"火急工法\",将原本需数月完成的工程拆解成百余个节点。
每日寅时三刻,铜锣声便响彻工地。
工匠们嚼着粗面馒头就着咸菜,便投入到砖石木料的拼斗之中。
巨型夯土机轮昼夜不歇,震得渤海湾畔沙砾簌簌作响。
为解决木料干燥周期长的难题,工部巧匠发明\"炭火逼干法\"。
在木料堆间架起千余盆炭火,数十名民夫轮流扇风。
硬是将三年成材的楠木在旬日内达到承重标准。
更有能工巧匠以糯米浆混合石灰为粘合剂,使墙体坚固程度远超寻常。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永亲自坐镇工地,腰间悬着的鎏金牌令寒光闪闪。
每当发现进度滞后,他便当场斩下负责官吏的顶戴。
甚至有两名把总因石料运输延误,被当众杖毙于海滩。
如此高压之下,数万工匠如同被抽打的陀螺,连喘息的间隙都要省下来搬运砖石。
仅二十八日,一座占地三百余亩的避暑行宫奇迹般矗立在渤海之滨。
主殿\"清凉殿\"飞檐斗拱高达九丈,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殿内青石砖下暗藏冰道,连通着山下深达二十丈的冰窖;
观海阁凌空探出崖壁十丈,凭栏可俯瞰惊涛拍岸;
更有九曲回廊串联起三十六座偏殿。
每座殿阁皆以西域进贡的夜光石镶嵌窗棂,入夜后莹然生辉。
竣工当日,王永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捧上行宫全景图卷。
朱厚熜展开画轴,见画中宫殿巍峨、碧波环绕,龙颜大悦。
而此时的秦皇岛工地,数万工匠瘫倒在沾满汗水的砖石间。
他们终于能合上疲惫的双眼,在海风中沉沉睡去。
这座凝聚着无数血汗的宫殿,即将迎来它尊贵的主人。
……
翌日!
避暑行宫的飞檐在渤海湾的晨雾中若隐若现,新刷的朱漆蒸腾着桐油香气。
海浪却已迫不及待地拍打着宫墙下的礁石,试图丈量这突如其来的巍峨。
可当海风还未将宫殿的轮廓镌刻进记忆,朱厚熜已负手立于乾清宫鎏金舆图前。
案头红烛摇曳,将西域三十六国的疆界染成流动的血色。
七月流火!
京城街巷的石板烫得能煎熟面饼。
紫禁城内铜盆里的冰块昼夜更换,仍止不住暑气蒸腾。
而千里之外的西域戈壁,二十万明军正如燎原之火,将大明的旗帜插向天际。
俞大猷的狼筅军阵如铁壁推进,长枪如林刺破吐鲁番的黄沙;
胡宗宪的火器营雷霆万钧,弗朗基炮轰鸣声响彻哈密绿洲,震落城楼上瑟瑟发抖的胡笳。
铁蹄踏碎驼铃古道,战旗遮蔽大漠孤烟。明军先锋营的马蹄裹着毡布,趁着月黑风高潜入焉耆国。
未等城头梆子敲响第三声,绣着「明」字的大旗已在箭楼猎猎作响。
龟兹城外,明军水师顺着塔里木河逆流而上,火船借着夜风冲入敌营。
刹那间烈焰冲天,映得河水赤红如血,浮尸顺流而下,将河道染成蜿蜒的红毯。
更有精骑衔枚疾进,三日内奔袭八百里,在疏勒国毫无防备时兵临城下。
当城头守军惊恐地望着遮天蔽日的明军,却见帅旗之下,明军将士齐声高呼「日月山河永在,大明江山万年」,声浪如惊雷滚过戈壁,惊起漫天沙鸥。
未及攻城,疏勒王已捧着传国玉玺,跪伏在明军辕门前。
朱厚熜的指尖划过舆图上不断推进的红点,仿佛触摸着将士们滚烫的鲜血。
在「系统小地图」上,赤色洪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过西域版图,所到之处,城池如残叶般纷纷陷落。
朱厚熜抓起朱砂笔,在龟兹与疏勒间重重划出一道红线:
「传朕旨意,俞胡二位爱卿,冬至之前,朕要在葱岭脚下,饮马阿姆河!」
……
与此同时,百万大移民正式启动!
关西的驼铃、蜀中的竹筏、江南的漕船、中原的马车,正载着数以万计的移民涌向西域。
黄土路上,拖家带口的百姓背着官府分发的「垦荒凭证」。
眼中闪烁着对二十亩良田的渴望——朱厚熜的诏令白纸黑字写着:
凡入西域者,不论男女老幼,人均授田二十亩,十年赋税全免。
更有刑部大牢里的囚犯,戴着镣铐在衙役驱赶下踏上西行之路。
他们若能在西域开垦满百亩荒地,便可洗净罪籍,重获自由。
百万大移民之策,出自内阁次辅杨一清之手。
这位两鬓染霜的老臣,在值房里铺开西域屯田图时,眼中迸发的神采丝毫不输年轻将领:
“陛下,西域若只靠刀兵征服,终究是镜花水月。”
“唯有让大明百姓扎根大漠,方能让西域真正姓朱!”
他连夜拟就的《西域实边十策》,从水利兴修到马政改良,字字句句透着经世智慧。
然而在乾清宫的明黄帐幔下,朱厚熜却将这份奏章轻轻搁在案头。
杨一清的确堪当首辅,其锐意改革的劲头,比老成持重的杨廷和更能契合开疆拓土的雄心。
但帝王之术,贵在权衡。
杨廷和门生故吏遍布六部九卿,若骤然将其撤换,朝堂必将掀起惊涛骇浪。
且看那老首辅每日捧着奏章时微微颤抖的双手,听他回禀政务时谨小慎微的措辞,倒也不失为恪守臣道的典范。
“传旨,赐杨一清蟒袍玉带!”
朱厚熜望着窗外高悬的烈日,忽然开口,“再给杨阁老府中送去两车冰块,如此酷暑,老臣操劳国事,也该好生消暑。”
“奴婢遵旨!”
殿外的宦官领命而去,而帝王的心思,正如这盛夏的天气般难以捉摸。
……
养心殿内沉香袅袅。
朱厚熜执起白玉茶盏轻抿碧螺春。
案头堆叠的弹劾奏章已逾三寸,最上方海瑞那道措辞犀利的折子尤为刺目。
朱批「留中不发」的墨迹未干,又被新递入的弹劾淹没。
御史们的奏疏如六月梅雨连绵不绝,或指杨廷和宅邸僭越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