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大夫人,也就是相国的童养媳,姓沈名春雨。
虽还留在相府,但与李相国早无夫妻之情,因而更喜欢被人称作沈夫人。
自然,大多外人不知这些,叶桢也是从谢霆舟那了解的。
沈夫人为李相国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早夭,儿子李承河膝下三子一女。
她此生最大的敌人,就是李相国后头娶的萧氏。
两人斗了一辈子,李相国无暇参与两位夫人的争斗,因而无论什么都实行平均分配。
这次入住皇庄亦是。
兰台院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李相国占了一间正房,余下四间正房,六间厢房两位夫人均分。
萧氏夫人膝下只有李承海,加上儿媳苏氏也不过三人,自然住得宽敞。
但沈夫人这边,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加起来就有七人。
沈夫人和儿子儿媳各占一正房,三厢房由三孙子住,九岁的孙女就只能跟着沈夫人住。
皇庄本就是用来暂时,正房比不得相国府的正房大,加上还有丫鬟婆子打转。
祖孙共住实在有些拥挤,沈夫人上年纪后,又有了打鼾的毛病。
早上起来见小孙女眼下有青色,沈夫人便知她没睡好。
孙女是她的心肝宝贝,想着他们最少要在这边住上半月,沈夫人舍不得孙女委屈。
可孙子又都大了,厢房本就不宽阔,让两孙子共一房也挤。
便想到忠勇侯这边试试。
听松居和兰台院一样的格局,只有叶桢三人居住,还空了两间正房。
忠勇侯无所谓,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但侯府是叶桢掌家,就算来了皇庄,忠勇侯觉得这种事也得问问叶桢。
这是对掌家者应有的尊重,毕竟院子里多了个孩子,叶桢难免要看顾一二。
倒没想叶桢那般爽快答应,他让人告知沈夫人,自己去晨练了。
沈夫人很高兴,亲自带着李岁欢过来了,还带了不少早膳。
“实在多谢郡主和侯爷。”
沈夫人笑盈盈和叶桢说了不少道谢的话,又后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摆在桌上。
“这是我自个做的一些膳食,南边口味的,郡主若不嫌弃尝尝,喜欢的话明日老身再送来。”
她没有高门主母的架子,很是自来熟,性子也颇为豪爽,实在不像个沉溺后宅争斗的人。
但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毕竟她可是能压着李家二房没出头的人,叶桢笑,“沈夫人太客气了。”
皇庄本就是陛下的地盘,相国夫人开了口,一般人都会给她这个面子,就是她不道谢也没什么。
刚见礼时,叶桢就是这样称呼她的,沈夫人脸上笑容更甚了,用公筷夹了个煎饼给叶桢。
“听闻郡主自小在苏南长大,这是酸菜肉沫口味的苏南煎饼,郡主尝尝味道可正宗?”
叶桢眼眸眨了眨,还真是她喜欢的吃食之一。
以前苦夏时没胃口,最想吃的便是这酸菜煎饼了。
在侯府,虽自己也做过一些酸菜,但味道与南边的总是有些出入。
算上前世,叶桢的确许久不曾吃过了,她接过咬了一口,味道竟与苏南口味一模一样。
叶桢眼眸微亮,“好吃,夫人怎会做这苏南煎饼?”
沈夫人笑,“我家乡就是苏南的,家里穷养不起,才将我卖给了李家做童养媳。
后头日子好了,回去找家人,他们都已不在人世,没了念想,不知怎的就挂念上了家乡的味道。
便尝试自己做了做,没想我这小孙女也好这一口,这不,今日便又做了些。”
叶桢见她带来不少,顺口问了句,“夫人用过了吗?”
沈夫人嘿嘿一笑,“不瞒郡主,老身还真没吃,实在是太高兴,便想着先来跟郡主道谢。”
叶桢便请她和李岁欢一起,沈夫人也不客气。
她是个健谈的,也没有用餐不说话的规矩,主动找叶桢聊天。
礼尚往来,叶桢也回应,“夫人这酸菜也是自个做的么?”
“是,郡主若喜欢,我稍后便给你送两坛来。”
叶桢推拒。
怎好意思连吃带拿。
沈夫人爽朗道,“不是值钱的东西,我那还有许多呢,这次来皇庄我带了好几坛来。”
她有些发福,整张脸圆圆的,笑起来时很是慈祥,但又带着点调皮狡黠。
她以手捂唇,同叶桢低声道,“这里的东西,许多都是好看不好吃,我也是吃过亏,现在有经验了。”
怕叶桢拒绝,她当即就让人将坛子搬了来,除了酸菜,还有嫩姜,缸豆等物。
的确都是开胃好菜。
叶桢见她实在,也多了几分真心,聊着聊着,叶桢说起自己腌的菜口味有出入。
沈夫人在相府做这些,没少被萧氏嘲讽,说她上不得台面。
京城贵妇们表面奉承她,但她看得出来,大多也是瞧不上她的出身。
她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她本就是穷人家的孩子,纵然富贵了也不能忘了来时路。
何况,做喜欢的吃食,怎么就是上不得台面呢,她还说他们十指不沾阳春水,矫情呢。
但她有儿有孙,顾及孩子们的面子,她索性少与那些人接触,免得儿孙也跟着被人笑话。
没想叶桢也会亲自动手做这些,顿时像找到了知音。
“卤水是关键。”
沈夫人眼尾的褶子都加深了,“我也是试验了许多次,最后派人回苏南带了几坛子老卤水来,这才成了的……”
她将研制酸菜的秘诀,毫无隐瞒同叶桢说了,叶桢为回报,也说了几道苏南吃食的做法。
沈夫人很小就被卖了,对家乡的记忆很多已模糊,叶桢的话让久远的记忆清晰许多,对叶桢也真心了几分,有来有回,两人相谈甚欢。
李岁欢眨巴着一双大眼,时不时地看一下叶桢,叶桢看过去时,她又害羞地低头吃东西,等叶桢再与沈夫人聊天时,她又偷偷瞄叶桢。
如此反复几次,躲避不及时,被叶桢盯个正着,叶桢察觉孩子没恶意,对她笑了笑。
小姑娘脸色泛红,看了看外头,突然对叶桢道,“郡主姐姐好厉害,我喜欢郡主姐姐。”
叶桢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沈夫人替孙女解释,低了声音,“岁欢是觉得昨晚你打梁王,打得好,她很钦佩你。”
她还朝叶桢暗暗竖了个拇指,“老身也觉得你做得对,也就是会投胎,否则,那种看轻女人,不将女人当人的货色,若是老身杀猪那会儿,非得套个布袋阉了他。”
可惜了,现在做什么都得顾着些子孙。
李岁欢拼命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郡主姐姐,我很乖,很好相处的,不会给你惹麻烦。”
祖母早上说让她搬来听松居时,她还有些担忧和胆怯,但见叶桢和沈夫人相处时,尤其听到祖母曾是杀猪匠时,没有一丝对沈夫人的嫌弃和轻视。
李岁欢便觉得叶桢也是好人,她愿意留在听松居,这样祖母就不会因为心疼她,睡不好觉了。
沈夫人明白孙女的意思,摸了摸孙女的头,对叶桢又是一番感激。
叶桢看出她是真心诚意,故而在沈夫人邀请她一起游园,顺道去采野菜时,叶桢同意了。
她最近盯梢叶正卿,发现李承海对叶正卿颇为在意,而她是不会放过叶正卿的,极有可能就要与李承海为敌。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一向表现得只忠于皇帝,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的李相国,前些时日突然帮叶晚棠说话。
叶桢想知道究竟是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