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珣坐在昏暗的客厅，指尖缓慢摩挲着那一页页纸张。
他低头，轻轻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是清浔的笔迹。
她习惯在文件夹边缘写小小的备注，字体干净利落，
有时候还会圈一个笑脸，提醒他哪场活动是她特地为他挑的合作。
她总是这么细致，哪怕是那些琐碎得像背景音的工作，她也一遍遍认真确认，从来不会给他添麻烦。
他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字，摩挲得很慢，像是在某种刻意延长的缅怀。
一页翻过，又一页。
文件的边角被他反复摩挲得微微卷起。
他靠坐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眼神落在那堆文件上，久久没有挪开。
手机屏幕在这时轻轻亮了一下。
他顺手拿起来，点开微信。
置顶联系人，清浔。
点进去后，是她前段时间频繁发来的消息。
“池老师，今天收工早，路上记得多穿点，晚上降温啦！”
“池老师，你看这个表情包超像你，哈哈哈。”
“我今天给你做了饭，记得回来看一眼呀，不然会凉掉的。”
“池老师，虽然你工作很忙，但还是希望你每天都开心。”
她像是习惯了这样与他分享生活，从不在意他是否及时回复，也不介意他的冷淡。
他偶尔会回她一两个字，多数时候甚至只是既读不回。
但她总是一如既往地热烈。
像个永远不会被熄灭的小太阳，朝他伸出一只又一只温暖的手。
可现在，他却用自己的手，亲手推开了她。
池珣盯着那一条条消息，目光越发深沉，指节轻轻摩擦着手机屏幕，像是在触碰一件极其脆弱的东西。
他忽然点开她的头像。
那是一张清浔笑得很开心的自拍，阳光落在她的发梢，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漫天星光。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胸口一阵阵发闷。
这几天，他几乎没有再主动跟她说话。
池珣指腹缓慢滑动，划到他们曾经的聊天记录底部。
他看到那个小小的语音泡泡，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他点开，清浔的声音传来，带着困倦的鼻音，却依旧软软的：“池老师，今晚早点休息呀，晚安。”
他盯着那个语音泡泡反复听了几遍，直到自己几乎能背下来她每一个停顿。
心底却越发沉重。
耳边回响起总裁那天在会议室里低声威胁的话：
“你想清浔更火，还是想她一辈子只能跟在你身边？”
“你舍得她为你放弃吗？”
“还是说，你只想自私地，把她留在你身边，不让她飞。”
池珣抬手，捂住眼睛，指尖紧紧按压眉骨。
他的身体沉陷进沙发，像是被巨大的力道按住，胸腔里是一团无法言说的郁结。
他做不到狠心不管她。
可他也不能再让她跟着自己。
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被困在他这张无法掌控的、随时可能坍塌的网里。
他必须划开这段距离。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以为只要克制就不会沦陷。
可深夜的沉默，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伪装得滴水不漏的壳。
他没能骗过她，更没能骗过自己。
池珣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清浔的头像，安静而久远。
他终于低低笑了一声，几不可闻。
笑得像自嘲。
然后缓慢打下一行字，手指却在发送键上停了很久。
他最终还是删掉了那句话，重新锁了屏。
他依旧沉默，依旧冷淡。
可没人知道，在这片彻夜无声的夜里，他多么想回头。
第二天，品牌方为活动顺利收官举办了庆功宴。
灯光璀璨，觥筹交错，长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西式餐点和各类高档酒水，片场的工作人员、品牌方高层、随行助理们几乎都到齐了。
清浔也在其中，她坐在角落，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位置，像以往一样习惯性低调。
只是她注意到，池珣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坐在宴会主位，面色淡然，谈吐得体，依旧保持着顶流艺人该有的风度。
可细节处，却总有那么些违和。
池珣今天喝得比平时多。
非常多。
他从来是浅尝辄止的人，连在最热闹的局上，也懂得如何保持清醒，从不会让酒精轻易沾染自己的理智。
可今晚，他像是刻意要推翻过去所有的习惯。
每有人敬酒，他必然举杯。
有人笑着打趣：“池老师，今天这么给面子？”
池珣轻轻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敷衍的笑：“高兴，陪你们喝。”
他低头，仰头饮尽杯中酒，动作干净，几乎没有半点停顿。
身旁品牌方的人还在继续敬酒：“池老师，真的很感谢你这次的配合，合作愉快！”
池珣点头，举杯，又一杯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好几轮，他的手指终于微微发颤。
有人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试图劝他：“池老师，适可而止，别喝太多了，明天还有行程呢。”
可池珣仿佛根本没听见。
他拿起酒瓶，淡淡地往自己杯子里续酒，语气冷静得像在读一则天气预报：“没事，反正今晚有时间。”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握杯的动作很用力，像是在克制什么。
清浔远远看着他，心里一点一点发凉。
他从不这样。
池珣是不喜欢酒局的人，甚至在她刚入职的时候，他还很冷淡地叮嘱过她：
“我不喜欢酒桌文化，以后凡是可以推掉的饭局，尽量不要让我出席。”
可现在，他像是在用酒灌自己。
他喝得越来越快。
清浔想靠近去劝他，但她记得他那天在车里划开的距离，记得他在活动现场那一声“助理”，记得他让林知夏帮他换衣服的眼神。
她止住了脚步。
她告诉自己，或许他并不想再让她插手。
或许，她早就不再是可以随意靠近他的人。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他。
她看着池珣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杯又一杯。
有人悄悄问她：“池老师最近状态不好吗？”
她勉强笑着摇摇头：“没事，他可能只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