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死!”
姜啸眼中杀意爆射。
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左手并指如剑,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微薄力量。
指尖跳跃着暗金色的火焰余烬,就要点向那波动渗透之处。
然而,他的动作却僵在了半空。
因为,在那阴冷波动渗透的卵壳位置,一个小小的、由纯粹金光凝聚而成的小手印,突兀地从卵壳内部浮现出来。
那小手印,五指清晰,带着一种新生的稚嫩,却蕴含着无比坚定、不容侵犯的守护意志。
小手印轻轻按在了那阴冷波动试图渗透的卵壳点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之上。
那阴冷滑腻的空间波动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瞬间如同受惊的毒蛇般缩了回去。
卵壳上扭曲的守护女神虚影重新稳定下来,光芒反而因为这一下反击而更加凝练了几分。
姜啸呆呆地看着那个缓缓消散在卵壳内部的小手印,眼眶瞬间变得滚烫。
“好……好孩子……”
他声音哽咽。
颤抖的手指最终没有落下。
只是无比轻柔地、隔着温润的卵壳,虚虚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生命所在的位置。
深渊死气之外,碧落海某处被临时开辟的空间夹缝内。
青铜面具人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一面由纯粹空间之力凝聚的、边缘不断扭曲的“镜子”。
镜中映照出的,正是那片浓稠翻滚的墨色死气,以及死气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如同金色星辰般的胎茧空间。
他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指尖一缕阴冷的空间之力刚刚从镜面中收回,上面缠绕着一丝被灼伤的痕迹。
“好强的守护意志……好纯粹的空间天赋……”
青铜面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异,更多的却是冰冷的贪婪。
“未出世便能自发形成如此稳固的‘界域雏形’,更能精准反制我的‘蚀界之触’,不愧是融合了战神血脉与碧落海本源的‘钥匙’。姜太阿,你倒是留了个好‘礼物’。”
他缓缓站起身。
冰冷的目光穿透空间夹缝,仿佛再次看到了深渊中那截顽强抵抗的断剑残骸。
“薪火虽弱,终有燃尽时。界域虽固,亦需源力撑。”
他嘴角勾起残酷的弧度,“姜啸,你还能撑多久?待你油尽灯枯,那胎茧便是无根之萍。届时,这柄沉寂的‘钥匙’,终将为我开启那扇尘封万古的‘门’。”
他不再尝试强行侵蚀,而是双手结印。
一道道更加隐秘、更加阴毒的空间符文被打入身前的镜面,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缠绕向深渊中那点金色的星辰,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力竭的那一刻。
茧中天地。
姜啸背靠着温暖坚韧的光壁,怀中紧抱着包裹青玲珑的金色卵茧。
他闭目凝神,忍受着身体内外的剧痛,全力运转着天机珠残存的力量和战神血脉的余烬。
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一丝丝地汲取着胎茧反哺的生机,修复着千疮百孔的残躯。
他的目光,透过光壁,死死锁定在百丈外深渊底部,那截在死气漩涡中顽强屹立的暗金色断剑残骸之上。
剑尖残骸散发的古老剑意,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那是父亲最后的力量,也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恢复力量,靠近它,融合它。
这深渊,困不住他!这死局,他必破之。
为了怀中妻儿,为了死去的同门,为了父亲未竟的遗志。
此身纵如残烛,此心亦向死而生。
茧中天地,丈许方圆。
流淌的金色符文光壁,隔绝了外界翻涌的墨色死气。
将毁灭隔绝成沉闷遥远的撞击声。
温暖的光辉如同母亲的怀抱,滋养着这片绝境中的方寸净土。
姜啸盘膝而坐,背靠光壁。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千疮百孔的躯体,如同拉动一架濒临散架的破风箱。
右肩深可见骨的伤口焦黑狰狞,后背血肉模糊处,丝丝缕缕墨色死气如附骨之蛆,顽固地侵蚀着新生的肉芽,带来钻心蚀骨的剧痛与冰寒。
体内经脉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管道,枯竭的灵力在其中艰难蠕动。
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撕裂神魂般的煎熬。
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嘴唇干裂焦黑。
但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冰冷而专注。
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丹田那濒临破碎的天机珠。
以及周身血脉中,如同余烬般重新燃起的点点暗金火星。
天机珠的推演之力被压榨到极致。
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胎茧反哺而来的、那涓涓细流般的温暖生机。
精准地流向每一处濒临崩溃的伤口,每一道被死气侵蚀的脉络。
战神血脉的余烬在生机的催动下艰难地复燃。
化作微弱的暗金火苗,舔舐着侵入骨髓的污秽死气,发出“嗤嗤”的净化之声。
效率缓慢得令人绝望。
外界死气的恐怖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胎茧的力量,反哺的生机如同杯水车薪。
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死气侵蚀和身体崩溃的速度。
时间,是他最奢侈也最缺乏的东西。
他的左手,始终没有离开包裹青玲珑的金色卵茧。
卵茧温润如玉,散发着蓬勃的生命脉动,像一颗在黑暗中搏动的金色心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个小小生命的意志——疲惫,却带着一种新生的、不屈的韧性。
正是这股意志,维系着这片脆弱的生之净土,抵御着外界的侵蚀,也支撑着他残存的信念。
“好孩子……再坚持一下……”
姜啸在心中默念。
每一次胎茧传递来的微弱悸动,都让他几近枯竭的精神为之一振。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嗡……
他怀中那枚引血石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滚烫。
这一次,其共鸣的波动前所未有的强烈、急促。
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刺激!
“锵……”
几乎同时,一声穿金裂石、蕴含着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剑鸣。
穿透了茧中天地的守护光壁,如同惊雷般在姜啸的识海中炸响。
这剑鸣并非来自他自身凝聚的太阿剑虚影。
而是源自光壁之外,百丈深渊底部,那截斜插在暗红礁石上的太阿剑尖残骸。
姜啸猛地睁开双眼。
天机眼金光瞬间穿透流淌符文的光壁,死死锁定剑尖残骸所在。
只见那片暗红色的礁石区域,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
环绕其旋转的墨色死气漩涡,变得狂暴无比,速度激增数倍。
漩涡中心,那截暗金色的断剑残骸,正剧烈地震颤着。
剑身之上本就密布的裂痕,此刻如同活物般扭动、蔓延。
无数细小的金色碎片,如同泣血的泪珠,正从裂痕中崩飞出来。
瞬间被狂暴的死气漩涡吞噬、湮灭。
那断剑残骸散发出的古老剑意,
此刻不再是坚韧的抵抗,而是充满了狂暴、混乱、不甘与恐惧。
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洪荒巨兽,正在做最后的、疯狂的挣扎。
“怎么回事?”
姜啸心神剧震。
这剑尖残骸在此抵抗深渊死气侵蚀万载,早已与死气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虽被不断消磨,却从未如此狂暴失控。
天机眼疯狂推演。
瞬间,他捕捉到了根源。
在剑尖残骸核心深处,那一点最为凝练、蕴含着姜太阿最后意志的剑意本源中,不知何时,竟缠绕上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歹毒无比的污秽印记。
这印记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与青铜面具人同源的、阴冷滑腻的空间波动。
它正在疯狂地腐蚀、污染着剑意本源。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冰水,瞬间引爆了剑尖残骸与周围死气之间那脆弱的平衡。
“青铜面具人……”
姜啸目眦欲裂。
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歹毒算计。
这混蛋不仅在外界布下陷阱围杀黑姬,更不知何时,竟将一道极其隐蔽的“蚀界之印”打入了剑尖残骸的核心。
他根本不在乎是否能立刻引爆剑尖。
他只需要打破这万载的平衡,加速剑尖残骸的崩溃。
剑尖一旦彻底崩碎,失去了这唯一的“锚点”抵抗。
深渊死气的全部压力,将瞬间倾泻到他们所在的胎茧空间。
届时,纵有胎茧守护,也必将在顷刻间被碾为齑粉。
这是釜底抽薪。
这是赶尽杀绝。
“吼……”
仿佛印证着姜啸的推断,深渊最底层那股古老的死寂意志。
也感应到了“锚点”的剧烈动摇,发出了贪婪而暴虐的咆哮。
更加庞大的死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纯粹由湮灭法则构成的巨大魔掌。
带着终结万物的绝对意志,不再理会剑尖残骸,而是直接朝着姜啸和胎茧所在的“金色星辰”,狠狠抓下。
内外夹击。
真正的绝杀。
茧中天地的金色光壁,在魔掌恐怖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瞬间黯淡。
流淌的符文剧烈闪烁,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守护的空间被急剧压缩。
胎茧卵壳的光芒也骤然波动,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惊惧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