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徐孝先,显然不知道矗立在明玉楼前的姜柔,如今芳心里的多愁善感。
此时的他,只知道随着跟王鹤年、刘乘兴以及王世贞的接触,包括今日出手帮助谢衡之一事儿,都使得他自己加速冲进了漩涡中。
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事物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他知道,这时的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无论是自己内心的野望,或者是来自严府的潜在危机,让他如今都不得不做出改变。
一切都在变化着,他很想守住初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越发想见到程兰。
如今的程兰于徐孝先而言,就像温柔的海洋,或许只有在她那里才能得到短暂的祥和与宁静。
而这也让他愿意跟程兰分享一些自己的想法,甚至也愿意倾听程兰的一些意见。
随着马车缓缓离去,大门很快被打开,披着徐孝先大氅的程兰,提着一盏灯出现在门口。
多尔衮卖力地摇着尾巴讨好着徐孝先。
亲了下程兰的红唇,这才弯腰摸了摸多尔衮的狗头。
闩好门后两人才往正堂并肩而去。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程兰一边给徐孝先倒了杯淡茶,一边很自然的走进徐孝先的房间,把大氅脱了下来。
温暖的房间内,蜡烛的照映下,程兰那双美眸静静地看着脸色疲惫的徐孝先。
“去明玉楼了,谢衡之的事情两三日就会有结果吧。”
“这件事情……你不会怪我吧?”
程兰有些担心的问道。
徐孝先笑着摇了摇头,抓住程兰的手握在掌心。
“洪氏兄弟夫妇的事情,咱们本就欠了谢衡之一个人情。”
徐孝先想了下道:“洪氏兄弟夫妇的真实身份,若是有人怀疑,谢衡之自然就会是第一个。
所以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若是能帮上他自然是要帮的。
何况今日也是凑巧,正好是跟顺天府城王鹤年一同吃饭,就当是捎带手了。”
程兰有些自责的点点头。
今日的情形,若不是谢衡之的母亲苦苦哀求,以及谢衡之很有风度的没有走进家门,程兰或许都不会答应的。
何况,当初也确实是谢衡之伸出了援手,帮他们家度过了不少的难关。
尤其是在徐百善一事儿上,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洗脚么?”
程兰看着疲惫的徐孝先问道。
徐孝先点点头,随即程兰便开始忙活着热水。
而徐孝先先去洗漱,等回到房间,程兰已经把洗脚水准备妥当。
“对了,今日去银楼,碰见那位陈大人了。”
坐在板凳上,一边帮徐孝先脱掉袜子,一边仰头看着坐在炕沿的徐孝先说道。
“问起我了?”
徐孝先问道。
程兰低头,不嫌弃的把徐孝先的脚往鼻尖凑了凑,然后一脸嫌弃的移开:“臭死了。”
“臭你还闻?”
“要你管?”
程兰的白眼翻得妩媚风情的。
即便自那一夜两人有了夫妻之实,但如今两人依然还是分居两侧。
只有在徐孝先迷迷糊糊时,程兰才会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钻进徐孝先的被窝里。
当然,第三日时,徐孝先也曾实在忍不住的跑到对面,然后钻进了程兰的被窝里。
而那一夜的滋味,仿佛又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所以如今两人都有些期盼,每一个黑暗中的黎明到来时,他们两人到底会从哪一间房间醒来。
如同这几日一样,程兰帮着徐孝先洗完脚,收拾好一切后,便自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之间的默契与情意,在这几日每个夜晚的情欲与娇喘中,如同火箭一般上升着。
程兰胸前雪白的高耸,平坦的小腹,以及那弹性绵软的翘臀,在徐孝先的爱不释手下,往往都能在愉悦中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徐孝先坚实的怀抱里。
许久之后,程兰的喘息声才在自己房间里渐渐平息下来。
被子已经被两人踢翻在了一旁,黑白相间的身体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分明。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在程兰的脑后散开,徐孝先静静欣赏着睡莲一般的妩媚的程兰。
随即程兰有些受不了徐孝先那兽性似的眼光,拉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而那一丝不挂的雪白娇躯,在徐孝先如同抚摸珍宝的轻抚下,再次开始在黑夜中颤抖扭动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被子里便传出了程兰的娇喘声。
又是一番云雨后,程兰已经如同烂泥,娇躯任由徐孝先摆弄着。
那一双黑夜里的春水美眸,仿佛能拉出丝来,含情脉脉的望着徐孝先。
“陈亭之今日还问起你来了,问你有没有把她给你的玉璧带在身上。”
被窝里,主动搂住徐孝先的脖子,娇躯不由自主的往徐孝先怀里紧紧依偎了几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怕摔坏了,所以放在家里了。”
程兰说道。
而徐孝先则是有些纳闷,因为不知何时起,他发觉他自己对大明的历史轨迹越发的清晰跟熟悉起来了。
陈亭之:孝安皇后。
嘉靖三十七年被选为裕王继妃,虽貌美却无宠。
也没有为裕王生下一子一女。
神宗继位后,与神宗生母李氏一同被尊为皇太后。
一个居慈宁宫,一个居慈庆宫,情同姐妹。
而第二日在北镇抚司门口,徐孝先就见到了陈亭之的父亲陈景行,以及他的长子陈昌言。
“末将陈景行见过徐大人。”
北镇抚司后堂内,陈景行行礼道。
徐孝先连忙上前扶起:“陈大人不必如此,在下可受不起这般大礼。”
陈景行随即从袖袋掏出了礼单,双手递给徐孝先道:“还望大人莫要推辞才是,当日若不是徐大人出手相助,犬子等人怕是很难全身而退的。”
“陈大人言重了,当日即便是没有我,以令公子的勇谋也足以应付。”
徐孝先谦虚道:“其实倭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害怕,一个个长得如同侏儒一样,就算是令公子一人都足以对付了,何况还有陈大人其他几位公子也在场。”
陈景行含笑摇头,坚决地要把手里的礼单递给徐孝先。
无奈之下,徐孝先只能收下。
而后陈景行才说道:“怀瑾那丫头这些时日还一直念叨徐大人。
所以……今日末将冒昧打扰徐大人,除了感谢徐大人当日施以援手外,便是想请徐大人空暇时,能屈尊降贵前往寒舍,末将一家人备了一份薄酒陋宴,以此来感谢大人您。”
徐孝先这几日有些魔怔,只要有人请他吃饭,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明玉楼。
但陈景行的邀请,好像还真不适合定在明玉楼。
但若是不答应吧,徐孝先都会觉得自己愚蠢的。
毕竟,眼前这个儒雅稳重的陈景行,未来可是大明国丈啊。
陈亭之可是要贵为皇后、皇太后的。
说不准在浮浮沉沉的官场上,哪一天自己还得依仗人家呢。
于是便痛快答应了下来,随即陈景行父子才离去。
接近元日,加上马墉一案已经了结,如今就只等明年秋后问斩了。
至于其他人,这几日就可以该发配的发配,该充军的充军了。
想到此处,徐孝先不由走向了北镇抚司的地牢。
对于其他人他到没有什么兴趣,即便是马墉,如今已经消瘦的跟之前判若两人。
哪怕是扔到大街上,怕是一些都察院的官员,都不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当初意气风发的右都御史马墉马大人。
徐孝先感兴趣的,自然还是那天在杭州,跟自己相谈甚欢的陈善举。
关押着陈善举的牢门被打开,亮着黄豆般大小火苗的牢房内,陈善举有些茫然的望了过来。
见到是徐孝先时,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讶。
“徐大人?”
“陈大人在此可还习惯?”
徐孝先挥了挥手,示意衙役出去。
陈善举苦笑一声:“习惯又如何,不习惯又能如何呢?”
“兵科给事中杜大人昨日来探望过陈大人?”
徐孝先接过衙役送进来的椅子,在一旁坐下笑问道。
陈善举看着衙役再次离去,才道:“这件事情还得多谢徐大人的通融才是。”
“既然当初答应了杜大人,又怎好食言呢。”
陈善举点着头,而后神色之间闪过一抹苦涩,看着徐孝先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徐大人今日来探望我,想必是皇上那边有定夺了?”
“发配充军,入浣衣局。”
徐孝先痛快道:“至于陈大人……秋后问斩。”
“皇上准了。”
徐孝先点头,随即看着陈善举若有所思道:“陈大人若是这几日有什么想见的人,或者是什么要求,大可以随时找我,能力所及自是不会推辞。”
陈善举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徐大人可听过唐寅的临终诗?”
徐孝先笑着摇头,自然是听过。
但显然,此时更适合陈善举。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这首诗是唐寅五十有四时所作,如今在下……过了元日正好五十有四,等到了地府我会亲自拜谢唐寅。”
陈善举含笑说道。
“不见见令公子?”
徐孝先笑着点头问道。
“不见了,免得牵挂。”
陈善举豁达道,随即笑看徐孝先,道:“有句话自那日与徐大人长谈后便一直憋在心里,如今不知徐大人可有兴趣听听将死之人的肺腑之言?”
“自然。正所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善举点着头,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若是早些遇到徐大人,或许你我还能成就一番忘年交的佳话。
徐大人是有野心的人。可在如今大明官场,若一昧追求武职的升迁,终究于国于民有限。
所以在下建议徐大人,眼光与格局不妨再打开一些,如今既然深得皇上赏识与信任,不妨早做打算,为将来于文官一道开始做些铺垫吧。
依我看,以徐大人之才,有朝一日踏入内阁也并非不可能。”
徐孝先笑了笑,随即起身离去。
陈善举看着徐孝先的背影,脸上的微笑渐渐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