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把母亲重新放回到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薄被，好在家里有烫伤膏，他便拿了过来，递给杨柳。
“先用凉水，不然一会儿要烫层皮，更难受。”
贺寒又端来凉水，杨柳把贺母的衣袖挽上去，把手浸在了水里。
泡了好一会儿，杨柳才拿出来，给她抹了烫伤膏。
想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杨柳忍不住数落起了她，“贺姨，您这是要干啥呀？怎么就从床上摔下来了？”
“我就是想试试，看自个儿还能不能站起来。”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杨柳在看到贺母脸上的表情后，瞬间就没了脾气，她甚至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对贺母说：“贺姨，我知道您心里着急，想快点好起来。但是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来。您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着，别再自己偷偷使劲儿了。”
“等过段时间，咱们去京市，找大夫给您好好看看，一定能治好的！”
杨柳这话，半是安慰，半是承诺。
贺母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只是疲惫地“嗯”了一声。
她慢慢抬起眼皮，看向一直守在床边的杨柳。
“你这眼睛怎么红红的？跟兔子似的，刚才在外面哭鼻子了？”
杨柳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和泪，这下子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她哽咽着，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浓浓的鼻音，“贺寒他不要我了，他说他嫌弃我。”
听到杨柳这么说，贺寒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我什么时候……”
“什么！”不等贺寒说完，贺母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蹿上来了，直接打断了他，“混小子，你嫌弃人家啥了？”
“我没有……”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贺母那连珠炮似的数落压根儿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我告诉你贺寒！柳儿肯跟你处对象，那是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给她气受？你看看她哭的！眼睛肿得跟桃儿似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你说说人家图你啥？你倒好，把人往外推！你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
贺母越说越气，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
贺寒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耷拉着脑袋，任由他娘数落，一个字也辩解不出来。
听着贺母火力全开地替自己出气，杨柳心里那股子又酸又涩的委屈，倒是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
她本来就不是个真爱哭唧唧的性子，刚才那是情绪上头，加上贺母一问，彻底绷不住了。
现在被贺母这么一通骂，看着贺寒那吃瘪又无措的样子，她心里那点火气莫名其妙就顺了。
她偷偷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止住了哭声。
“贺姨，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去烧火做晚饭了。”
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低着头，快步走出了贺母的房间。
贺母骂完了，也觉得有些累了，她喘匀了气，抬眼看向自家儿子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唉……”
她缓了缓，声音也没那么冲了，“寒儿，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到底咋想的？”
贺寒沉默了一下，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瑟。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就是觉得，咱家这情况不好，我不想拖累她，不想她跟着我受苦。”
说完，贺母愣了一下，“你不是嫌弃她？”
“我怎么可能嫌弃她。”
“那柳儿……”贺母瞬间明白了，敢情自己是被杨柳这丫头当枪使了。
“儿子啊，人家柳儿没说啥，还一直要跟着你，你可别寒了人家的心啊，这么好的女孩，错过可就没有了。”
贺寒身子一震。
母亲说得没错，柳儿那么好，他不能辜负。
“我知道了。”贺寒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杨柳正在做饭，他过去，伸手抱住了她的腰。
杨柳的身子猛地一僵。
添柴的手停在了半空。
“你干嘛？”
杨柳蓦地有些觉得不习惯，她抖了抖肩膀，想要把贺寒推开。
但下一秒，贺寒就把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窝，“柳儿，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还有浓浓的歉意。
杨柳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僵硬地被他抱着。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灭。
杨柳只觉得眼眶又有些发热。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前一刻能把人气得半死，后一刻又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道歉。
“好了，我已经不气了，反正贺姨都帮我骂过了。”
听到这，贺寒无奈一笑，“你啊你。”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柳儿，我已经跟村里签了文书，把后面的那片山头的一个废弃工厂给盘下来了，我准备在那里开养殖场。”
“这么快？”
“价钱合适，地方也合适，等打扫出来，我就去买些鸡崽鸭苗。”
说着说着，贺寒的神情就变了变，“只是柳儿，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我可能暂时给不了你一个像样的婚礼了。”
杨柳转过头，脸颊蹭过他粗糙的衣领，“这些都不重要。”
“婚礼而已，现在没有，以后可以补上。”
她抬起手，覆在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上，轻轻拍了拍。
“只要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贺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了。
他猛地收紧手臂，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
夜深了。
土炕烧得暖暖的，但熄了火，后半夜还是会凉。
屋里没点灯，只有窗外一点朦胧的月光洒进来。
杨柳躺在炕梢，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悄悄地往贺寒的身边挪了挪，直到后背贴上了一片坚实滚烫，她瞬间感觉到了暖意。
她又往里蹭了蹭，想要汲取更多的热量。
贺寒突然呼吸一滞，身体也跟着绷紧了。
黑暗中，他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粗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压着嗓子开口，带着一种隐忍的沙哑，“别动了。”
“不然，我就要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