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门,袁青山一身洗旧的灰色道袍,立于山风之中,目送一行人远去。老道士的话语,依旧在徐锋耳畔回响。
“拓跋菩萨已入西域,佛魔相争,此地将成风暴之眼。”
“若想真正踏入金刚境,可去西天目山看看。”
徐锋一行人未作停留,径直向西。马蹄踏过戈壁,扬起一路黄沙。隋珠公主一路沉默,看向徐锋的眼神,从最初的戒备,到道德宗内的不解,再到此刻的复杂难明。她想不通,为何有人能对唾手可得的国运重器视而不见。
洛阳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骑在马上仿佛随时都会睡去,只是偶尔瞥向徐锋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青鸟则始终保持着寸步不离的距离,手按枪柄,神情冷峻,仿佛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西天目山,远望如一尊卧佛,静躺于天地之间。此山不同于昆仑的雄奇,多了一分祥和与灵秀。山间林木葱郁,流水潺潺,传闻乃是上古佛陀讲经之地,至今仍有佛音残留。
徐锋寻到一处飞瀑,水流如天河倒挂,轰鸣声震耳欲聋。瀑布之后,隐有一座水帘洞府,洞口气息清净,灵气汇聚。此处,正是绝佳的闭关之所。
“我需闭关数日,尔等在外护法。”徐锋留下简短一句,便步入洞中。
青鸟与影阁精锐当即在洞外设下警戒,一丝不苟。隋珠公主识趣地退到远处,不敢打扰。唯有洛阳,寻了块光滑大石躺下,翘着腿,不知从哪摸出一壶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只是那双凤眸,却始终锁定着水帘洞的方向。
洞内潮湿,光线幽暗。徐锋盘膝坐于一块石台之上,心神沉入识海。
他左手托着那枚佛门至宝“菩提子”,温润的触感传来,一股股精纯的佛元缓缓渗入经脉。右手则握着道德宗所赠的“三清铃”,一缕清气萦绕神魂,令他念头通达,摒除一切杂念。
《小金刚身》的功法要诀,在脑海中一一流淌。从烂陀山初窥门径,到道德宗见证天道石碑,徐锋对佛门炼体之术的理解,已远非当日可比。
他要走的,不是前人走过的老路。
识海深处,那道名为“洛凰”的少女残魂,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逸散出一丝极为纯净的魂力,悄然融入徐锋的神魂之中。
这一丝助力,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闭关七日,洞中不闻半点声息。
直到第七日黄昏,水帘洞内,陡然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响,仿佛巨钟被撞。守护在外的青鸟豁然睁眼,手中长枪一紧。远处的洛阳也坐起身,将酒壶丢到一旁,眼神变得锐利。
轰!
一道淡金色的气浪,猛地从水帘洞中冲出,将万钧瀑布都冲得倒卷而上,水花漫天。
一道身影,缓缓自洞中走出。
依旧是那身锦袍,依旧是那张俊美的脸。可当徐锋再次站立在众人面前时,整个人的气韵已截然不同。他周身并无骇人气势,气息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但洛阳看得分明,徐锋的双目开阖之间,有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他的皮肤之下,隐有琉璃玉色流转,肌肉线条蕴藏着一种黄金浇铸般的沉重质感。
一品金刚,成了。
青鸟眼中闪过一抹震撼,随即化为更深的敬畏。隋珠公主则是看得美目异彩连连,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气息,能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质的强大。
“走吧,该回去了。”徐锋掸了掸衣袖,语气平淡。
一行人下山,踏上归途。
行至一片名为“流沙河”的区域时,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河岸边,景象宛如修罗地狱。
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地上,血水将黄沙染成暗红。看衣着,是几个往来于西域与中原的小商队。他们的财物散落一地,却无人拾取。
这不是劫财。
徐锋眉头紧锁,【万物洞悉】神通扫过全场。
他看到了每一具尸体上的伤口。一刀毙命,干净利落,不多一分力,不少一分狠。他还看到了沙地上凌乱的马蹄印,看似杂乱,实则暗含某种军阵合围的痕迹。
这种出手狠辣、训练有素的行事风格……
徐锋心中一沉。这与他父亲徐骁麾下,那支最神秘、最血腥的秘密部队——“血浮屠”,太过相似。
血浮屠为何会出现在西域腹地?又为何会对寻常商旅下此毒手?
正当他心生疑窦之际,远处的沙丘之后,马蹄声轰然而至。
一支约莫百人的骑兵队伍,从沙丘后奔袭而出,转瞬间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些骑士,人人身着黑色重甲,头戴遮蔽全脸的铁制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胯下的战马,亦是神骏非凡的北凉大马。一股铁与血交织而成的煞气,瞬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为首一名都尉,身形格外魁梧,他抬起手,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格杀。”
没有询问,没有理由。仿佛徐锋一行人,只是需要被清理掉的蝼蚁。
徐锋眉头皱得更深。他不想与父亲的部队起冲突,但对方杀意之坚决,不容置疑。
“青鸟,影阁,护住公主。”他轻声吩咐一句,自己则向前踏出一步,独自面对着那百人骑阵。
“杀!”
血浮屠骑兵得到命令,没有任何犹豫,发起了冲锋。百人齐动,气势如山崩,马刀与长矛在夕阳下泛着森冷的光。
徐锋立于原地,不闪不避。
叮!当!
最前排的数柄马刀,狠狠劈砍在他身上。然而,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一层几乎肉眼不可见的淡金色罡气,自他体表浮现,将所有攻击尽数弹开,发出一连串金铁交鸣的脆响。
那些身经百战的血浮屠骑士,只觉虎口剧震,兵器险些脱手。
徐锋眼神一冷,反手一拳,平平无奇地递出。
砰!
一名骑兵,连人带马,竟被这一拳轰得倒飞出数丈之远,重重砸在沙地上,激起漫天尘土。
整个血浮屠的冲锋阵型,为之一滞。
那名都尉见状,铁面下的眼神骤然一缩,他意识到,遇上了真正的硬茬。
“结阵!”
他爆喝一声,亲自策马冲出,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凌厉至极的弧线,刀法刁钻狠辣,招招不离徐锋周身要害。
然而,当那熟悉的刀招路数映入眼帘时,徐锋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认得这套刀法。
当年在北凉王府,他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三公子时,曾有一位王姓教习,教过他几招粗浅的军中刀法。
眼前这都尉的招式,正是脱胎于此,却又精纯了百倍。
徐锋抬起眼,看向那张冰冷的铁面,沉声喝道:
“王教习,是我,徐锋!”
那都尉雷霆万钧的攻势,陡然一滞。他手中的长刀,停在距离徐锋脖颈不足三寸之地,刀锋的寒气,甚至吹动了徐锋的发丝。
铁面之下,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