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同时伸过来的时候,梨初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宛若八级大地震,而自己脚下的土地也迅速裂开,一左一右往两边退,仿佛要将她瞬间撕裂成两半。
她几乎是最快速度思考了一下,转向了傅淮礼:
“我先跟我哥回家一趟,好不好?我答应你,解决完我家的事情,我就回去找你。”
傅淮礼脸色一变,随即开了口:
“那我跟你一起去。”
梨初显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眼下他们两个都在气头上,在公众场合都差点打起来,恨不得你死我活的。
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在车上又打一场、去向家再打一场……
这还让她怎么收场?
到时候傅家的人、向家的人还有更多的人,会怎么看待她和傅淮礼的感情?
梨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别闹,你先回家乖乖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像上次那样,你相信我。”
她说的上次,是在摄制大楼楼下,她和向飞临坦然自己心迹的那次。
如果这次的事情不解释好,不让向飞临把这场血液检测给做了,怕是往后,“共感”这件事情,都会是横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一根刺。
傅淮礼的声音低了下来:
“如果我说不好呢?”
“我可提醒你,我们已经结婚了。”
向飞临无情打断了他:
“领证了又怎么样?我们向家很传统,没有正式提亲、办婚礼一概不算。初初的婚姻是可以自己决定,但不代表她被人胁迫、诱骗,我们向家会袖手旁观!”
“如果确实存在胁迫与诱骗,我们也可以请得起最好的律师,起诉离婚!”
傅淮礼的语气,依然是那副混不吝又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看向梨初时,眼尾已隐隐有些发红:
“所以,你也是觉得,我是用了手段卑鄙地诱骗你、占有你,所以在我和你兄妹情深似海十八年的哥哥之间,你现在要变成选择跟他走,是吗?”
梨初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傅淮礼,你冷静一点。”
“他是我哥,你们之间本来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
“我说了我会回去,我就一定会回去。”
傅淮礼将自己的手冷冷抽了回来:
“你刚刚也答应我,还回来陪我吃早饭的。”
他的声音冷得出奇,连带四周的空气都在急速降温,缓缓转过身往回走,连头都没有回。
……
向家。
梨初还没有走进院子,就听到边葵气鼓鼓地讲着电话、骂着街:
“谁能想到那个小丫头片子十八年都养不熟,背着我们直接就去和傅家那小子领证了,简直是没良心。”
“傅家那小子可不好惹,万一哪天不肯放她回来,或者带她远走高飞,我们飞临哪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找不到人急救输血怎么办?”
“你说,我们要是拿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逼她去跟傅家那小子离婚能不能成的?还是要打苦情牌?还是说,搞点什么动静让傅家主动来退婚?”
“我都说了,要早点找个知根知底的亲戚家把她硬嫁过去,我们十八年前的钱才……”
向飞临开门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往墙上狠狠撞了一下。
“砰——”
下一瞬,鸦雀无声。
边葵看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扯了扯嘴角,忽然声音就变细了:
“初初……回……回家了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向飞临沉着脸:
“初初,跟我到书房来。”
“妈,去熬点补血的糖水来,我给初初做点血液检查。”
向飞临的书房里有完整的一整套抽血和检查设备的仪器,梨初记得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房间,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被允许进入的人,她可以在里面任性地爬上爬下,哪怕把所有按键都乱按一遍,向飞临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会她倒是淡然地走进去,坐在凳子上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眉眼没有半分像小时候一样的向往和笑意:
“哥,你能不能轻点?”
“傅淮礼怕疼。”
向飞临眉头皱得很难看,还是耐着性子帮她抽血化验。
很快,检测仪里已经躺了五小管血。
梨初按着棉片起了身:
“哥,我答应你回家做血液检测了,现在血已经抽完了,你慢慢检测,我要回去了。”
“你就这么着急,不等检测报告出来吗?”向飞临将她按回了椅子上,“初初,不用怕,哥哥一定能帮你解决共感的问题。”
“共感解除之后,哥哥就带你去塞班岛潜水好不好?你不是小时候一直说想去吗?”
梨初抬起头:
“哥,我跟你回家,只是想让你相信,‘共感’对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进而让你放心。”
“你不要和傅淮礼站在对立面好不好,你们两个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向飞临摸了摸她头发,他的眼神和声音,恢复了与刚刚在餐厅外园林完全不同的极尽温柔,就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
“初初乖,听哥哥的话——哥哥帮你解除共感,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她是那么听话,那么乖。
他始终相信,他在她心里的份量,不会那么轻易被傅淮礼所取代。
却不料梨初重新站起了身子,与他视线平行:
“不好。”
“哥,我不离婚。”
“而且,我也并不想解除与傅淮礼的共感。”
向飞临目光艰涩:
“他究竟除了共感,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初初,你知不知道,在我得知他竟然是用这种方式把你抢走,我有多懊恼、多难过、多后悔!”
梨初缓缓开口:
“哥,他真的没有在你身边把我抢走。”
“我是承认自己喜欢过你,但在我喜欢上他之前,我就已经彻底放下你了。所以,不是他从你身边抢走了我,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他。”
“他暗恋了我很久,一直默默关注和守护着我,装模作样地把房子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再租给我,连我每一场午夜新闻节目他都从来都没有错过……或许我们是因为意外共感才提前纠缠在一起,但就算没有共感,可能我早晚也会看见他、选择他、走向他。”
“今天你不是问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吗?确实是有的,我们并不是今天领的证,而是早在很久之前,我第一次去L城的时候,就已经和他领证了。”
“那次,确实是我们对彼此的连哄带骗,明明一个不想和别的女人联姻、一个不想和别的男人相亲,两个人都心动到不行地想靠近彼此,却都嘴硬着、不约而同地拿‘共感’做幌子。”
“共感,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两个人就算没有随时见面,但也能感觉到他好像一直在我身边。”
梨初笑着抬起手掐了掐手心,却又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又补了一句:
“哦对了,哥,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其实我们的共感也曾经解除过的。”
“我们曾经在领证的时候约定过,如果解除共感就去办离婚,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跟他,会就这么算了。”
“那天他搞得特别隆重,跟要去领证一样,当时我是真的很难过,一边假装拉着他赶紧往民政局的方向去,一边心里在想——如果他真的开了口,再问我一次,要不,不离了,我就顺势答应。”
“后来,你说巧不巧,你就出现了,这婚离不成了。”
向飞临:“………………”
如果说,刚刚梨初承认,自己其实早在第一次去L城就已经和傅淮礼是合法夫妻,是往他的心脏狠狠捅了一刀。
那当她说出,是那天他亲手阻拦了他们两个离婚,就好像把扎在心脏深处那把刀用力拔出来,任鲜血如注喷涌而出。
梨初扬起了好看的笑容:
“哥,谢谢你,在冥冥之中成全了我的幸福。”
“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命中注定呢?”
“你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好祝福我们,好吗?”
向飞临看到她眼底那一抹冷静而澄澈的莹光,那双如此明净动人的眼睛里,已经满满都是别人的影子了。
忽然,门铃“叮叮叮叮”地响个不停。
梨初十分自觉自动地去开了门,结果差点被生扑进来的傅米米给压倒:
“嫂子,我来啦!!”
从后面赶来的向飞临和边葵都是一脸的懵逼与错愕。
向家门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停满了一排又一排的豪车。
孟庄搀扶着浑身镶金戴玉、甚至都有点夸张到惹眼的傅母走了进来:
“边葵啊,好久不见哟(^u^)ノ~”
“我就说,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亲家,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这儿子啊怪让人操心的,我都看中初初这个儿媳妇多久了,一直催着他赶紧定下来,结果反倒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还好还好,我老早就开始给初初物色了聘礼,这初初是个好孩子,提亲下聘的礼数,我们傅家肯定不会亏待她,都按整个w城最高规格来。”
“哦对了,我刚刚来的时候还特地学他们小年轻开了直播,现在全城都知道我来提亲了,你们记得进我直播间给我点个赞!”
孟庄毕恭毕敬送上了一本厚厚的名册,边葵一个没拿稳,长长的红纸直接一端掉了下来,翻滚蔓延了老长老长的一片到门口去。
只能说,傅家人霸道的气质是写在骨子里的。
傅母也不客气,直接就拉着边葵走到他们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给初初先挑了八处房产,还有六块地皮,都是w城里最好的,刚刚那个名册就是些珠宝文玩名牌包包什么的,待会儿你和你儿子要是闲着没事,就点一下,我反正看你们挺闲的。”
“婚礼举办的地点、婚纱定制的牌子我都联系好了……哦对了听说你们家比较传统,我还特地找了最好的算命先生,把他们小俩口的八字给合了,你猜怎么样,超配诶!!”
“而且算命先生还说了,这要是有什么不长眼、想要阻挠这段婚事的小人,下场都会很难看的呢!你说搞不搞笑!谁会那么缺心眼啊哈哈哈哈!”
“哦对了对了,还有万盛集团的股权书,一年分红也就几个亿吧,就等初初签字了。”
“……”
在孟庄和傅米米的指挥下,一箱又一箱的礼物就这么径直往向家抬。
梨初站在门口,踮着脚往门外望了望:
傅淮礼,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