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疾控中心的路上，车内一片寂静。颜赢靠在车窗边，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任由街灯的光影在脸上明明灭灭。
“颜赢，你没事吧？”驾驶座上的同事小李瞄了他一眼，“不是刚跟女朋友见完面吗，怎么就跟失恋了似的？”
颜赢没有立即回答。他摊开手掌，上面还残留着铁栏杆的冰冷触感，他多想能够像往常一样触摸到明汐冰冷的小手给她捂热，但他不能，此刻，不允许他这样做。
“看到她那样......我心里难受。”他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小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她情况不好？”
“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就是看她一个人被隔离，很心疼她。”
车子驶过一段颠簸的路面，车灯照亮前方“yi情检查点”的牌子。小李降下车窗，向执勤人员出示工作证。
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挥手放行，车子重新驶入黑暗。颜赢转向窗外，抬手迅速抹了下眼睛。
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十点多。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颜赢想起明汐说，这几天她经常半夜醒来，看着月亮想象他也在看同一轮月亮。他拿起手机，拍下窗外的月色发给她：“晚安，爱你。”
发完这条消息，他终于允许自己彻底瘫倒在床上。泪水再次涌出，但这次不再是因为心疼或无力，而是因为知道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有人和他望着同一片天空，数着同样的星辰，等待着同样的黎明。
“晚安，我也爱你。”明汐回道。
——
清晨六点三十二分，明汐的手机震动起来。她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屏幕上小区群消息赫然显示：“接上级通知，本小区全面开放。”
明汐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七天了，整整七天。她反复读着那条消息，生怕自己看错。芝麻似乎感知到她的情绪，跳上床来蹭她的手。
“芝麻，我们自由了......”她轻声说，声音哽咽。
顾不上换下睡衣，明汐冲到阳台拉开窗帘。晨光熹微中，她看到工作人员正在拆除小区内的警戒线，几个早起的居民已经戴着口罩在小区里散步，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她抓起手机，拨通颜赢的电话。响了三声后接通，传来的却是颜赢同事小李的声音，“颜赢刚睡着。”
明汐的心一沉：“他没事吧，不会是累病了吧？”
“不是的，你别担心。”小李压低声音，“他昨晚又熬了个通宵写流调报告，手机落我这儿充电了。”
明汐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会就能去看他了。”
“是吗，那我帮你把他叫醒。”
“别！”明汐急忙说，“让他继续睡吧，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挂断电话后，明汐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七天的隔离，她幻想过无数次解封后的场景——去最爱的火锅店大吃一顿，去商场疯狂购物，去公园呼吸新鲜空气......现在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只想见一个人。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甚至化了淡妆。镜子里的自己瘦了一圈，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七点四十分，明汐站在小区门口，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初冬的风带着寒意，却让她感到无比清新。她扫了一辆单车，骑行在久违的大街上，感到了一阵轻松。
路上，她看到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张，行人匆匆，城市正在苏醒。这一切平凡得近乎奢侈的景象，让她眼眶发热。
疾控中心此时还是一片繁忙景象。明汐向里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但是没人理她，她决定直接去颜赢宿舍看看。
明汐轻车熟路地走向颜赢宿舍，心跳随着脚步加快。颜赢宿舍的门居然虚掩着，也不怕布丁跑出来，她轻轻推开——
颜赢蜷缩在窄小的大床上，身上衣服都没脱，还穿着制服的厚外套。他看上去比视频里还要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地皱着。
明汐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她多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纹，又怕吵醒他难得的睡眠。
就在这时，颜赢的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明汐脸上时，瞳孔骤然放大。
“明......汐？”他嘶哑地唤道，像是怕眼前是幻觉。
“我们小区开放了。”明汐轻声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颜赢猛地坐起身。他伸手想碰她，又在半空中停住：“我的外套不干净，你别抱我。”
明汐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颜赢僵了一秒，然后用力回抱住她，手臂微微发抖。
“你瘦了......”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哽咽。
明汐把脸埋在他肩头，呼吸间全是医院消毒水和颜赢特有的气息。仅仅七天的分离，就像是七个月。那些铁门内外的相望，深夜的视频通话，所有的恐惧、孤独、不安都在这个拥抱中融化。
“你也是......”她摸到他突出的肩胛骨，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颜赢轻轻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的泪水：“让我好好看看你。”
明汐透过泪眼看他，发现他也红了眼眶。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又哭又笑。
“咳咳。”门口传来故意的咳嗽声。小李倚在门框上，一脸揶揄：“抱歉当个电灯泡，颜赢，咱们一会儿就得去办公室开会了。”
颜赢头也不回：“帮我请个假吧！”
“害，要不是还得哥了解你呢，早帮你请好了！”小李笑着走进来，递给明汐一个纸袋，“刚买的包子，趁热吃。这家伙为了早点见你，都24小时没有好好睡觉了，你看他，回来都没来得及脱衣服就睡着了！”
明汐接过还温热的豆浆和包子，感动地看着小李哥：“谢谢你们这些同事这段时间照顾他。”
“不谢，哈哈。”小李识趣的退出了房间，还把颜赢的手机带了过来。
“布丁最近怎么样啦？”明汐转头看到了关布丁的笼子。
小家伙隔着笼子好奇的看着明汐，好像暂时没有辨别出明汐的气味，不敢贸然相认。
“嘿，小家伙，你不认识你的救命恩人了！”颜赢指着布丁溜圆的大眼睛“质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