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苏欣喜她的敞开心扉,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片刻不移。
“公主垂询,苏不敢隐瞒,定竭忠尽言。”
台榭内只有他们二人,侍女都被挥退。
这样单独的相处让李苏睫毛颤动,垂眸含笑等待龙葵的询问。
龙葵倚靠在栏杆上,极目远眺,凝望远方天边洁白的云。
好半天,李苏才听到她轻轻开口。
“为什么有的人会在一夜之间转变态度,第二天便疏离远去了?”
李苏一愣。
没想到公主询问的是这样的事。
他凝视龙葵忧愁不解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位公主还未开窍呢,莫说男女之事,就连亲情爱情的区别都未曾理清。
恐怕姜王王后等人也未曾和她说过他们的打算。
李苏抿紧唇角,思索片刻,眼神一定。
“公主可是在询问太子之事?”
这样揣测的发言一出,龙葵的蛾眉便蹙得更紧:“放肆。”
她没说重话,轻飘飘两个字便让李苏俯首称罪:“还请殿下饶恕苏口舌失礼,苏也是一心为殿下分忧,才慌不择言。”
龙葵扫了他一眼,面容娇艳清丽,即便生气,也是极美的风景。
因此李苏心中并不如何担忧。
他聪慧敏捷,自然也善于猜中旁人心事。
此时知道龙葵吃软不吃硬,于是温声开口:“苏想为公主解忧,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龙葵性情娇憨天真,并非暴虐之人。
警告过一次就没再说话,默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被家里人保护的极好的小姑娘,到目前为止,人生最大的烦恼就是哥哥为什么不跟自己亲近了。
这样对她来说天塌了一般的事情,在旁人看来却成了可以利用的机会。
李苏握紧拳头,膝行两步上前,低声说道:“苏或许知晓太子殿下如此行事的原因,不知公主可否让苏了表见解。”
他的眼中泛起水雾,抬头看人时,恰到好处露出了精致的线条。
没落贵族之子,再如何坚持内心准则,也敌不过飞黄腾达的诱惑。
可惜龙葵并不是个贪恋美色之人,她只在乎自己的家人。
“说吧,若是说得不好,本公主就叫人罚你。”
“是。”李苏叩了个首,随后说道,“当今太子十七岁,正值壮年,从前年岁尚小,和公主自然亲密无间,现在长大了,难免要避嫌,以宗庙社稷为重。”
“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此为邦国头等大事,迫在眉睫。”
“太子殿下疏远公主,可能是想肃清宫闱、厘清界限,为迎娶后妃扫清障碍。”
清朗的少年音伴随着和煦的春风送进耳朵里。
龙葵不可置信:“这不可能,哥哥要娶妃,此事我怎么不知晓。”
李苏眉眼温和无奈:“殿下以为姜王王后举办此次宴会是何目的?”
龙葵一愣,看向台榭不远处,围成圈投壶博弈的少男少女们。
欢快的声音不间断传入耳中。
李苏的下一句话紧随而来。
“自然是要给太子殿下选妃。”
温润的语调让龙葵紧紧攥住了拳头,黑黝黝的杏眸里含着怒火,如同漾漾的水波。
“我不信你说的话,即便宴会另有目的,王兄也绝不会……”
笃定的话语在对上李苏眼眸后消失殆尽。
龙葵感觉胸腔里的火气如毒蛇般缠绕,让人喘不过气。
她站在原地,表情有愤怒,有难以置信。
像一只走入巷子里的小兽,茫然无措,找不到出路。
李苏抬手覆在她的手上,波光粼粼的眼睛望着她说:“公主,人的一生由婚姻决断,婚前最亲密的人是亲人,婚后能相伴一生的人只有伴侣。”
“便是再多不甘,也只能退步。”
随着他的话语,龙葵的脑海中紧接着出现了龙阳带着一位贵女出现在她面前,举止亲密,把她忽略彻底的画面。
龙葵闷闷不乐,眼中也浮现一层雾气。
怎么会这样,原来结婚后,兄妹就不再是最亲近的人了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如藤蔓般缠绕成长,相熟得如同左右手一般。
如今要生生砍去臂膀,是何等残忍心痛的行径。
龙葵捂住胸口,那里的空茫失落让她无所适从。
以她现在的认知,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痛苦酸疼的原因。
唯一的知情者李苏也不打算挑明一切,让她想明白。
少年跪在龙葵脚边,轻声细语劝道:“公主何必为不在乎自己的人忧心,苏愿常伴公主左右,一心侍奉。”
龙葵公主生得貌美清丽,心思纯净懵懂,一身射艺本领出众,很难不让人倾心。
李苏有自己的私心,可也无法避免地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但是龙葵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只满心想着兄长远离自己的画面,甩开他的手,直接离开。
李苏凝视她的背影,失望地垂下眼睫。
东宫内,龙阳在书房看着手中的传报,眼神空茫,微微蹙起眉宇。
他如今在姜王的带领下,对朝政的处理越发得心应手。
几个大国野心勃勃,妄图征兵伐战,国内人才寥寥,都是些守旧老臣和享乐贵族。
内忧外患俱在,想要施展抱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因此龙阳愈发勤勉,广招贤士,希望有志之士能来到姜国做事。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个好消息——终于有贤士愿意前往姜国了,龙阳让人待对方来到后好生招待,便一直坐在桌前拿着传报发呆。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满室寂寥。
“哥哥,他们说你要娶妻了,以后再也不要小葵了,这是真的吗?”
短短一句话满室惊雷。
龙阳脸色难看黑沉,当即冷声问道:“小葵,是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龙葵含着泡泪,瘪瘪嘴:“哥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小葵怎么会这么想?”
龙阳急忙从桌后走出来,满眼心疼地为妹妹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