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趴在地上，胸口的起伏还未平复，指缝间渗着血珠，却忽然扯着嘴角笑了。那笑声又哑又破，像被砂纸磨过的风箱，却在死寂的广场上钻得人耳朵发疼。
他抬起头，惨白的脸上溅着血丝，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高台上的炎皇，也盯着那些喊着“太阳”的身影：“恐怖分子……你们才是最狠的恐怖分子啊！”
“拿什么境外势力当幌子？你们手里的威压、眼里的凶光，才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刀！”他咳着血，声音却一句比一句清楚，“失踪的人找不到，问一句就是恨国党；戳破你们吸着血装仆人，就要被压得爬不起来——这不是恐怖是什么？”
他猛地转向那些衣着光鲜的呼喊者，眼神像淬了冰：“你们喊着太阳护着安稳？你们敢不敢问问自己，夜里听见谁家哭着找亲人，心会不会跳？你们拿着好处帮着堵嘴，跟捂着别人眼睛、按着别人胳膊让他们挨刀子有什么两样？”
“他们说怕敌国有机可乘？我看他们最怕的是咱们醒过来——怕咱们知道，所谓的‘根基’，早被他们啃得只剩骨头了；所谓的‘遮风挡雨’，不过是把咱们圈在笼子里，好一口口慢慢嚼！”
“这笼子是用‘恩情’编的，用‘共修’糊的，谁要掀笼子，谁就是敌人！可这笼子里的血和泪，你们看不见吗？”青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凄厉，“他们不是护着国，是护着自己的富贵！他们不是怕恨国党，是怕咱们这些被榨干了的人，终于敢说一句——这恐怖的日子，该结束了！”
话音落时，他重重喘着气，胸口的血洇得更广了。广场上静得落针可闻，连那些刻意的呼喊都卡在了喉咙里，只有风卷着他的话，贴着地面滚过去，撞在每个人紧绷的心上。
高台上的炎皇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底的杀意再藏不住，周身的元力翻涌得像要炸开。
“一派胡言！彻头彻尾的一派胡言！”炎皇猛地一甩袍袖，元力激荡得高台边缘的石栏都簌簌发抖，“没有皇室，哪来的朱雀国？”
他眼神如电扫过人群，声音里裹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皇室一心为的就是朱雀国子民！让你们有田种、有屋住、不受妖兽啃噬，这不是恩？为了追查那些失踪案，天宫执法队连眼都没合过，这不是心？倒是你这等搅局的东西，拿几句疯话就想挑唆人心！”
“朕明明白白告诉你们！”炎皇往前一步，威压铺得更开，压得人几乎要弯下腰去，“皇室就是朱雀国的根！是你们的救星！离了皇室，离了天宫，不出三日，妖兽就能踏平你们的屋舍，啃碎你们的骨头！到那时，谁来护你们？谁来给你们安稳？”
“所以听着！”他的声音陡然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训诫的意味，“听皇室的话，守皇室的规矩，感念皇室的恩——这才是每一个朱雀国子民该做的事！别被这等邪魔歪道迷了心窍，忘了是谁让你们能站在这里喘气！”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元力撞在每个人耳膜上，嗡嗡作响。广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混着那青年压抑的咳嗽，沉沉地压在人心上。
青年趴在地上，咳得更凶了，指缝间的血珠滴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却像是抓住了什么要紧的话头，喘息着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威压钉向炎皇，声音哑得像磨秃的箭杆，却带着股子不肯折的锐劲：“陛下说得恳切……那敢问陛下，皇室说话，还算数么？”
炎皇眉头拧得死紧，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冷声道：“皇室金口玉言，岂有不算数的道理？”
“金口玉言？”青年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里全是凉飕飕的嘲讽，“五十年前，朱雀国从蛟龙国引进那‘社保’时，陛下可是站在这高台上讲过的，说‘民交十年，老来有靠’，这话广场上五十岁往上的人，怕是还有人记得吧？”
他顿了顿，咳了口血沫，声音却越说越清：“后来呢？十年变成了十五年。前些年又传新规，说要延到二十年。这还不算完——如今更按修为分了三六九等，缴纳的系数差着天，领元石的岁数也跟着变。凡人是最低档，寿命普遍才七十岁，退休年龄却定到了六十三岁，先前还是六十呢；初元境修士寿命能到一百岁，退休年龄便挪到了九十三岁，比从前又涨了五岁……”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直直望着高台上的炎皇，一字一句像敲钉子：“说好的十年，改了又改，涨到二十年；说好的退休岁数，跟着寿命往上提，凡人交了大半辈子，能领几年？初元境修士熬到九十三，又能拿多少？皇室这社保新规，改来改去，朝令夕改，这不也是……欺骗朱雀国的国民么？”
这话一出，广场上静得更厉害了，不少人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装着缴费凭据的布袋——那些入元境的工人攥得尤其紧，脸上是藏不住的慌。他们交的社保，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原盼着老来能松快些，可这年限一涨再涨，谁心里没打过鼓？只是没人敢像这青年一样，当众把这话砸出来。
炎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这话戳中了痛处，却又强撑着威仪，猛地一拍高台的扶手，石屑簌簌往下掉：“一派歪理！这岂能算皇室欺骗国民？”
他眼神扫过人群，像是要把那点悄然蔓延的疑虑压下去，声音陡然拔高：“你当朕愿意改？还不是蛟龙国的社保政策改来改去！当年引进时说得好好的，结果他们自己朝令夕改，十年变十五年，十五年又要往二十年延——朱雀国的社保本就是照着蛟龙国的章程来的，他们动了，咱们能不动？”
“要论起根源，”炎皇的手指狠狠往东边一指，“你该去质问蛟龙国的东皇陛下！问问他是不是在欺骗蛟龙国的国民！朕不过是依着蛟龙国的规矩调整，为的是让朱雀国的社保跟得上趟，免得将来出了纰漏，反倒让你们骂皇室办事不力！”
他顿了顿，又重重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强辩的硬气：“再说了，修为不同，寿数不同，缴纳和领取的规矩自然该有区分——这叫因地制宜！是为了让社保更公平，不是什么欺骗！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给皇室泼脏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