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使者队伍扬起的尘土散去,袁绍转身回到大帐,将锦盒重重放在案几上。帐内等候多时的许攸、逢纪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明公,情况有变?”许攸敏锐地察觉到袁绍神色不对。
袁绍缓缓展开那卷诏书,声音低沉:“我要的是征西将军,他们给的却是镇东将军。”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又很快收敛。他拿起诏书细细端详,忽然眉头一皱:“这墨迹……似乎被修改过?”
许攸凑近一看,也露出讶异之色:“确实,‘镇’字墨色略深,像是后来添上的。莫非原本写的是‘征’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猜测——这恐怕是何进与宦官们妥协的结果。袁绍将诏书重重拍在案上,冷笑道:“好个何遂高,连个将军名号都要与阉竖讨价还价!”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禀主公,洛阳有紧急消息!”
袁绍接过竹简,展开一看,脸色骤变。许攸见状忙问:“何事?”
“董太后……”袁绍的声音低沉而震惊,“被勒令返回河间老家养老。更惊人的是,九岁的董侯被册封为勃海王!”
许攸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意味着主公的渤海太守之位……”
“变成了渤海相。”袁绍接话,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从治理一郡之守,变为辅佐藩王之相。名义上是升迁,实则……”
“实则何进这是在剪除董氏羽翼!”许攸击掌道,“董太后被迫离京,其孙又被封到主公治下,这是要借主公之手控制董氏血脉啊!”
袁绍踱步到帐外,望着渐暗的天色。黄河水声隐隐传来,如同远方朝堂上暗涌的政潮。他忽然笑了:“妙哉!何遂高这一手,倒是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
许攸会意:“主公是说……”
“九岁的渤海王,能有什么作为?”袁绍转身,眼中野心毕露,“既然朝廷将这块肥肉送到我嘴边,岂有不食之理?”
他大步回到案前,提笔蘸墨:“传令麴义,南岸驻军不得松懈。再派人去河间,密切关注董太后动向。”笔锋在竹简上龙飞凤舞,“至于这镇东将军……我袁本初接了!”
许攸看着主公挥毫泼墨的英姿,忽然觉得这初夏的晚风也变得炽热起来。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袁绍不再只是观望洛阳风云的一方诸侯,而是真正踏入了争夺天下的棋局。
“对了,”袁绍忽然停笔,若有所思,“派人去查查,董侯……不,现在该称渤海王了,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许攸躬身:“攸明白。主公是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位小王爷?”
袁绍冷笑:“九岁的藩王,正是各方势力都想掌控的棋子。但既然封在我的地盘上……”他眼中寒光一闪,“这颗棋子,只能由我来下!”
“那明公打算……”郭图刚开口,就被帐外亲兵的通报声打断。
“报!洛阳急件!”
袁绍接过信筒,取出里面的绢帛快速浏览。他的表情从凝重逐渐转为复杂,最后竟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何进邀我入洛阳拜见新军。”他将绢帛递给许攸,“看来这位大将军,也需要四世三公的袁家为他撑场面。”
许攸看完信件,眼中精光闪烁:“明公,此乃天赐良机。董太后失势,何进与宦官暂时联手,朝局正处于微妙平衡。明公以镇东将军身份入京,正可……”
“正可火中取栗。”袁绍接上他的话,转身望向帐壁上悬挂的东部地图,“传令下去,明日一早拔营渡河。麴义的骑兵继续驻守南岸,随时待命。”
夜深时分,袁绍独自站在黄河岸边。河对岸的营火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的星辰倒映在水中。
他想起年少时在洛阳与曹操纵马郊游的日子,那时他们指点江山,都以为自己能在这乱世中成就一番事业。如今曹操远遁陈留,而他袁本初,终于要正式登上这个时代的中心舞台。
“渤海王刘协……”袁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九岁的孩童,却因为生在帝王家而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棋子。现在这颗棋子被安置在了他的地盘上,是福是祸?
身后传来脚步声,许攸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明公,已经安排妥当。入洛阳的仪仗、礼物都已备齐,麴义将军也收到了密令。”
袁绍微微颔首,目光依旧锁定在远处洛阳城的方向。那里,汉室的宫阙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却掩不住即将到来的风暴。“子远,你说何进为何突然召我入京?”
许攸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将军恐怕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十常侍与董太后联手,他需要外援。”
袁绍轻哼一声,转身走向营帐。帐内烛火通明,案几上摊开的是洛阳送来的诏书——镇东将军的印绶静静躺在那里,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
“征西将军才是我所求。”袁绍的手指抚过印绶上的纹路,“边塞用兵,掌虎符,这才是实权。”
许攸笑道:“主公何必计较名号?镇东将军虽不如征西将军掌兵权,但‘镇’字已表明朝廷倚重之意。何况……”他压低声音,“有了这个名分,主公在河北行事便名正言顺了。”
次日清晨,袁绍只带赵云一人,轻装简从进入洛阳。
“主公,此行凶险,为何不多带些人马?”赵云策马与袁绍并行,低声问道。
袁绍目视前方,声音低沉:“人多反而惹眼。何进信中暗示,十常侍已控制宫禁,若大队人马前往,必打草惊蛇。”他顿了顿,“况且,我相信子龙一身是胆,足以护我周全。”
赵云心中一热,握紧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主公知遇之恩,云万死难报!”
行至汜水关时,天色已明。守关将士见是袁绍,不敢阻拦,连忙开关放行。袁绍却察觉到异常——关隘守军比平日少了大半,且神色慌张。
“子龙,可觉有异?”袁绍压低声音问道。
赵云目光如电,扫视四周:“守军盔甲不整,似有慌乱之态。且关内鸦雀无声,不合常理。”
袁绍微微颔首,手已按在剑柄上:“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