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浮生
晨雾漫过凌霄殿鎏金飞檐时,张兴东正在用狼毫勾勒云海。宣纸上的留白处,几座青灰色山峰在墨色中若隐若现,笔尖蘸着的石青颜料尚未干透,突然泛起诡异的蓝光。
“陛下,东海龙宫急奏!”值日仙官的通报声惊得他手一抖,半滴颜料正巧落在画中主峰的峭壁上。那抹靛蓝如活物般渗入纸背,整幅画突然剧烈震颤,青灰色的山峦竟化作缕缕青烟,在殿内盘旋凝聚。
待烟雾散尽,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青年立在案前。他眉眼如画,额间还残留着未消的石青痕迹,举手投足间带着水墨氤氲的气质:“在下华家伟,拜见玉帝陛下。”
张兴东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颤。这是他最得意的画作《青崖仙踪图》,画中每一笔皴擦都倾注心血,此刻竟真化作活人。他定了定神,沉声道:“你既从画中来,可知这天地法则?”
华家伟从容作揖:“在画中时,常听陛下笔尖游走之声。虽不知为何苏醒,但既已入世,自当遵守三界规矩。”他说话时,袖口不经意扫过案头砚台,墨汁竟在空中凝成字句:“但求一立身之处。”
恰在此时,南天门传来喧哗。千里眼、顺风耳疾步而入:“陛下!下界忽现异象,江河倒悬,日月同辉!”张兴东心头一震,这分明是天地法则紊乱的征兆。他看向华家伟,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衣摆处的墨色纹路正在缓缓流动。
“定是这画中妖物作祟!”托塔天王李靖持戟闯入,塔身金光暴涨,直指华家伟。青年周身泛起水墨屏障,画中山石虚影在屏障上浮现,抵住了李靖的攻击。
“慢着!”张兴东抬手制止,“他刚化形,尚不懂操控法力。传旨太白金星,速查异象根源。”他目光转向华家伟,“你既已出世,便暂居凌霄殿偏殿,待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当夜,张兴东辗转难眠。他披衣来到书房,见华家伟正对着月光凝视自己的指尖。青年指尖轻点,地面竟生出朵朵墨莲,花瓣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微光。
“陛下,”华家伟察觉到他的到来,“我能感知到画中世界的碎片记忆。或许,这场异象与我的诞生有关。”他掌心摊开,一幅微型山水在月光下展开,画面中一座城池正在崩解,百姓化作飞灰。
张兴东脸色骤变。这分明是千年前被自己亲手封印的“画魔”世界。当年为阻止画魔吞噬三界,他耗尽神力将其封入画中,却没想到今日因一幅山水画,竟意外撕开了封印的裂缝。
“明日,你随我下界探查。”张兴东握紧了腰间的乾坤印,“但你须记住,若敢危害苍生,朕定将你重新封印。”
华家伟低头应是,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他轻抚袖口的墨纹,那些纹路竟化作飞鸟,绕着张兴东盘旋三圈后消散。
第二日,二人驾云下界。所到之处,本该生长的庄稼变成了焦黑的木炭,河流干涸见底,土地龟裂如蛛网。更诡异的是,所有百姓的影子都扭曲成了山水画的模样。
“是画魔的侵蚀。”华家伟蹲下身子,指尖触碰地面,裂痕中渗出黑色墨迹,“它们正在吸收人间的生机,将这里变成新的画中世界。”他突然捂住胸口,嘴角溢出墨色鲜血,“我的力量......在与它们共鸣。”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尖锐的笑声。无数黑色墨团凝聚成狰狞的面孔:“玉帝老儿,没想到吧?你封印的画魔,如今借着你的画笔重生了!”墨团扑向华家伟,青年周身泛起强烈的光芒,画中山川虚影在他身后展开,形成巨大的屏障。
张兴东祭出乾坤印,金光与墨色在空中激烈碰撞:“华家伟,助我一臂之力!”他看到青年眼中的挣扎,墨色与清明在其瞳孔中不断交替。
“陛下,我本就是这画魔世界的一部分......”华家伟的声音变得沙哑,“但您教我领略了三界的美好,我......”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画中山川虚影上,整幅画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墨魔尽数吞噬。
“不——”墨魔发出不甘的怒吼,“你若毁掉这股力量,自己也将灰飞烟灭!”
华家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微笑着看向张兴东:“能以人形游历三界,已是幸事。请陛下让我完成最后的使命。”他化作万千墨点,融入天地之间,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突然长出嫩绿的新芽,河流重新奔涌,百姓的影子也恢复了正常。
异象平息后,张兴东回到凌霄殿。案头那幅《青崖仙踪图》重新变得完整,只是原本留白处,多了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墨影浮生,不负苍生。”
此后,天庭流传着一个传说:玉帝的画中,藏着一位以生命守护三界的墨仙。每当夜幕降临,凌霄殿的偏殿里,似乎还能听见水墨流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