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姜贺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若讨不来好，你又能好到哪去呢？”姜夫人悠悠地出来劝说姜无言，“若是被宫里发现欢欢不见了，到时候怪罪下来，你也逃脱不得的。”
“哦，那便不逃，”她微微仰头，明明双目看不见，却像在俯视着所有人，“大家一起死呗，反正再怎么样，我也是无辜受牵连，罪魁祸首又不是我，等死后入了地府，下十八层地狱的，绝不会是我。”
众人：“……”
当被胁迫的人，不再在意被胁迫，摆烂的状态时，还能拿什么来威胁她？
当一直受委屈迁就的人，不愿再当这吸血包，又该怎么办？
贺云轩盯着越来越不一样的妻子，心中大概有一瞬的他也说不来缘由的慌乱：“别忘了，你的毒还没解。”
姜谦明下意识问：“什么毒？”
“他给我下的毒，用来控制我的。”姜无言“好心”地帮贺云轩解释着，“不过对您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我好不好，您都不在乎。”
姜谦明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来。
姜无言则已经转向了贺云轩：“所以呢？”
她都说了，大不了一起死，她还会在意那毒不毒的？
贺云轩顿住，他原想说，那毒不止是死那么简单，若是毒发，必定会好一番折磨，让人生不如死的。
可对着这样的姜无言，话梗在了喉咙里。
姜谦明和贺云轩都莫名沉默下来，姜夫人申请出战：“你好歹是姜家女儿，你当真不管家族清誉家族安危？也不管你父亲死活？那你也不怕，大家都死了，世人戳你脊梁骨？”
姜无言神色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世家女子大都被夫人说的这些束缚了一辈子，她们怎么想，我管不上，可是我……”
她眸光深深，嘴边挂着的浅笑，像在嘲讽着所有人：“生来便被你们定为瘟鬼凶星，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们都知道，既如此，我便好好地当一回瘟鬼，让你们好好看一看，真正的凶星，是什么模样。”
盲杖抬起，重重撞击在地上。
“全家一起陪葬，挺好。”
姜夫人眼睛微红：“你……你难道也不怕，死后到了下面，无颜面对你母亲吗？”
“纪芸！”姜谦明大声喝止姜夫人。
这些年来，他对姜无言不好，更漠视她在府中的遭遇，可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她母亲。
可他的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姜无言的眼睛比姜夫人还红：“你提醒了我，我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我那命苦的娘亲，不如...”她声音特别的轻，“姜夫人替我，先去见见我娘亲，问问她，当年，到底是谁害了她的性命！”
姜夫人浑身僵住。
不是被姜无言的话震慑的，是……不知什么时候，一条小蛇爬到她的脖子上，尾巴还绕了她的脖子一圈，在她耳畔昂着蛇脑袋，随时可能在她的脖颈上咬一口。
这小蛇，一看就有剧毒。
很快，姜谦明和贺云轩也发现了，姜谦明怒吼：“来人，快来人……怎么会有蛇跑进来……”
“父亲。”姜无言声音幽幽地传到大家耳里，“不要乱动哦，小蛇它脾气不太好的。”
姜谦明很快反应过来，转身瞪着她：“这蛇是你养的？还不快弄走！”
贺云轩也呐呐地看着姜无言：“你、你什么时候养了条蛇？”
不管是姜谦明还是贺云轩，都觉得能控制蛇的话，必然是很早就养着了，有一套御蛇的手段才行，可他们为什么都不知道她有这手艺？
“父亲，上回我便同你说过，与我说话，客气点。”
姜谦明：“……”
贺云轩还想着讨好岳父：“无言，你怎能这么对岳父说话，他可是你父亲。”
“哦，还有你。”姜无言面无表情地转向他，“你孝顺，你把他心爱的女儿还回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自己没道德，自己做了坏事，还要反过来道德绑架她？
她冷然一笑：“记住，害死大家的不是我，是你啊，贺云轩。”
她只不过突然不乐意帮忙了，但罪魁祸首不是她，别又想着把所有锅都丢给她，她就算能让人倒霉，也做不到能控制他人思想，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贺云轩哽住。
这要是在贺府，以他的脾气，姜无言这么对他，他估计要发神经，对她动手动脚来威胁了。
可现在在姜府，他还知道不能那么做。
可见这男人“发疯”的时候是有理智的，专挑软柿子欺负。
姜无言这会可没心情管他怎样，她转着手中的盲杖，毫不掩饰她的杀意，而缠绕在姜夫人脖子上的小蛇脑袋挨近了姜夫人的脖子，蛇信子舔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姜夫人怕得眼睛瞪到最大，想喊，不敢喊，连呼吸都不敢，只能寄希望于大家看得懂她眼神的求助。
快救她啊！！！
“你想要什么。”到底是姜谦明最理智，也愿意做出退让，提出了姜无言想听的话。
姜无言却迟疑了起来，她无神的眼睛仍旧“锁定”着姜夫人。
她是真的想弄死这个女人，非常非常地想，只要她催动小蛇，以小蛇的毒性，在脖子上咬一口，这女人必死！
压积多日的对母亲枉死的仇恨，对自己命格被换悲剧半生的恨，有蓬勃爆发的趋势，让她想不顾一切地想先将这女人弄死——
“无言。”姜谦明叫唤她，“你现在杀死纪芸，对于你没有任何好处，我想，你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与我们一块死，对吗？”
不得不说，还是作为父亲的姜谦明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此刻的迟疑是为的什么。
姜无言自嘲一笑，她小时候曾期盼过父亲的理解，却是在这种时候，为了让她放了纪芸。
姜无言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也不见她做什么，那条小蛇就十分迅捷地从姜夫人身上滑走，再看到时，它已经盘绕在姜无言的手腕上了。
贺云轩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那晚，姜无言真要拒绝的话，是可以用这条蛇来阻止他的，可她并没有，她……到底还是在意他的！
他神色都跟着缓和，顺着姜谦明之前的话说：“阿言，你若有什么要求便提出来，我们没有不答应的，你又何必搞这些？”
姜无言：“……”
她若是能看得见，到底要给他一个大白眼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