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救我做什么?”
江昭咬着唇,酸涩涌上心头,一时间没忍住,崩溃大哭。
她哽咽哭喊着。
“你救我做什么?丢下我跑不会吗?为什么要给别人做工?夫子不是教你要做一个君子吗?君子怎么能做这些啊?”
她都对他这么坏了,还救她做什么?
江昭手攥成拳,一下又一下捶着床板。
齐玄舟慌了神,不知如何安慰。
“阿昭,不哭,我真的不累,一点也不累!”
江昭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两只眼睛哭得肿成核桃大小,只能扯着他衣襟,整个人埋进他怀里,将泪水胡乱擦干净。
哭到喘不过气来。
“你是皇嗣,是太子,是日后的一国之君,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些?!”
“你应该把我这个累赘丢在戈壁,自己逃出来,回到京城,带领大军将匈奴拿下,而不是为了救我,在这里做这些事情!”
说到最后,江昭死死咬着唇,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狭小的柴房里,沉默下去。
齐玄舟低头望着趴在自己怀里擦泪的江昭,心里不认同这番说法。
沉默良久,他将手放在她脊背上轻拍,一下又一下顺着,像在哄小娃娃。
“阿昭,我是哥哥。”
他们是双生子,在诞世前,他还不是太子时,就是阿昭的哥哥。
“况且我自幼愚笨,四处都是匈奴暗探,我走不出去的。”
反倒是装作乞儿,留在客栈,才能躲过一劫。
江昭埋头在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攥着他衣襟,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哥哥不笨!”
“若不是我执意去边疆,就不会拖累你。”
齐玄舟笑着将她披在背后的墨发理顺,再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皲裂黝黑的手,与她白皙细嫩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他眼睛有些发热,可又不想刚被喊了“哥哥”,就在妹妹面前落泪,只得憋回去。
“可是阿昭若不跟来,哥哥就死了。”
“我自幼起,便待在宫中,一心只读圣贤书,不知人间疾苦,更不懂人心险恶,出来走了一趟,历经磨难,也不是坏事。”
他声音缓慢,心底的喜悦难掩咽喉干涸造成的嘶哑。
“你没喝水吗?”
江昭听出异样,直起身,去拿起桌上的水壶递给他。
“你喝水啊。”
齐玄舟不肯接。
“阿昭,我们每日只有一壶水,我若是喝了,你喝什么?”
他将身上能典当的东西都当了,实在是没有银钱买粮水。
江昭才不管他,拔开塞子,将壶口递在他嘴边,齐玄舟不喝,她便硬灌进去。
他体力不支,身子虚弱,一时不防,被她灌进去剩下的半壶水,脸上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水壶空空,而现在不过日中。
齐玄舟急了。
“阿昭,你这是做什么?水给我喝了,你今日该如何是好?还有夜里熬药…”
他急得满头大汗。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一道粗犷的声音。
“小舟啊,休息够了就该去干活了,今日又来了三位客人,你赶紧去把厢房打扫干净,干活勤快点,我今日可是给你妹妹请了郎中的。”
怕掌柜嫌自己不够勤奋,将他们赶出客栈,齐玄舟连忙回应。
“知道了,掌柜。”
他回过身,焦急地对着江昭。
“阿昭,你大病初愈,先在这好好休息,我待会去求掌柜,给我们多点水好不好?”
说着,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生怕耽误一点。
“你急什么?”
江昭伸手拉着他,不让他走。
一只手从脖颈上掏出一个小金财神吊坠。
“我们又不缺银子。”
这小金财神,齐玄舟也是看到了的,阿昭如此宝贝的戴在身上,怎么能随意典当。
他想也不想,出声拒绝。
“不行,阿昭,这个不能用!”
无非就是多做工,少休息就能解决的事。
江昭才不理他,掏出白瓷瓶,倒了些苏木汁在手上,将脸涂黑,形势紧张,做好伪装才能不暴露。
“这是沈青词送的。”
并不重要。
齐玄舟不说话了,收回阻拦的手。
江昭越过他推门出去。
门外的掌柜衣着打扮同样普通,穿着及膝麻衣,扎着裤脚,穿麻綀鞋,看样子是个中原人,千里迢迢到漠北经营客栈。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有的粮水都是高价运来的,可即便如此,他对齐玄舟依旧是过于苛刻。
江昭心底厌恶,却因寄人篱下,有求于人,还是笑脸相迎。
“掌柜的。”
他几步上前,在看见他脖颈上挂着的玉石时,微微眯起了眼,心底冷意更甚。
将金财神递给掌柜。
“我同哥哥身上还有个值钱的东西能典当,您看怎么样?”
小金财神在烈日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分量极重。
那掌柜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一看便认出了这是个宝贝。
他乐呵道。
“你就是小舟的妹妹是吧?是想用这玩意换粮水?也不是不行,可现在外头混乱,匈奴日日来搜查,中原来的车队都不多,这粮水的价格…也疯涨数十倍。”
如今北庭故城被围困,匈奴时不时派兵来找人,说是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和一个没根的太监。
但眼前这两人分明不是,掌柜放下心来。
“不过您这玩意我相中了,姑娘要什么条件?”
江昭大病初愈,还有些虚弱,她微微一笑,将吊坠递给他。
“实不相瞒,这吊坠是我在戈壁里捡来的,掌柜若是喜欢,送您便是,我和哥哥还需在这住个半月,我知晓关隘之处粮水价格高,所以住在这柴房就行,不过每日要三壶水,足够的粮食,还有您脖子上挂着的玉石。”
如此条件,掌柜怎么能不答应。
他满脸堆笑,双手接过财神爷。
“好说好说。”
掌柜动作利索,将玉石取下给江昭,又立即将财神爷挂在脖子上,一点都不耽搁。
破石头哪能和金子比。
他拍着胸膛保证。
“姑娘放心,我王某虽然爱财,可取之有道,收了你的东西,就会做到相应的要求。”
“这半月水管够,粮管饱,二位只需敞开了肚皮吃便可。”
这金财神吊坠别说让他们吃喝半月,就是半年也能做到。
江昭唇角轻扬。
“那就麻烦掌柜了,对了,我与哥哥喜静,可否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二人休息?”
最近匈奴搜寻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曾查到这间柴房,江昭依旧认为要以防万一。
不住厢房住柴房,还不想被人发现。
掌柜迟疑片刻,但还是答应。
他走南闯北,江湖人士,最在意的就是一言九鼎的诺言,更何况,眼前这两人,怎么看都与匈奴要找的人无半毛钱关系。
“放心吧,我同那些匈奴有点关系,保证这半月,没人会靠近柴房半步。”
听了他的保证,江昭终于是满意了。
“那就多谢掌柜了。”